第1章 馬裏波恩(1 / 2)

出了國王十字車站,沿尤斯頓路步行向前,到倫敦大學學院附近轉折向南,在縱橫交錯的小路裏穿行一陣,便進入西區的馬裏波恩。

這時候離出站過了約三十分鍾,來到安靜的哈雷街。

道路兩側有不少喬治亞時代留下的古建築,外觀上延續了古羅馬建築莊重對稱的典雅之美,細部則點綴著精致優雅的雕刻裝飾。

立香在街頭的一座象牙色小樓前停下腳步,目光被一樓兩扇白十字格玻璃窗之間的磚牆吸引,那裏用纖細古典的字體刻著幾行字:

弗洛倫斯·南丁格爾

為了克裏米亞離開她的這所醫院

1854年10月21日

隔著黑鐵澆築的欄杆,某些隱藏在記憶深處的情感仿佛也隔著一層絕緣介質,霧裏看花般朦朧不明。

立香站在原地走了會神,隨後拉了拉自己的背包包帶,沿著哈雷街繼續往前走。

越靠近街道南方盡頭的卡文迪許廣場,維多利亞和愛德華時代風格的建築越多,給人一種步行在曆史洪流之中的錯覺。

終點是一家紅牆白窗的私人診所,立香登上階梯,站到門口按動門鈴。

“Hey Rika!你來的正是時候,羅曼醫生的病人剛走,我帶你過去。”

診所內部的裝修維持著19世紀的風格,雪白的四壁、精美的雕刻、深紅的地毯讓這裏看上去不像診療室,而更像私人別墅的華美客廳。

實習助手領著立香穿過一樓大廳,沿樓梯步行至二樓,在有著羅瑪尼·阿其曼名卡的辦公室前敲了敲門。

“來了——”

來開門的青年看上去隻有二十幾歲,以能在哈雷街行醫的名醫來說顯得有些過於年輕,但實際上他已成為這家診所的負責人,常有病人跨洋渡海不遠萬裏慕名前來求醫。

他手上拎著草草收好的公文包,一邊開門,一邊將還沒完全放好,露出一角在外的平板按進包內,翠綠色的眼睛在見到來人的時候微微一亮:“下午好,立香。”

立香的發音對英國人而言有點別扭,最接近的昵稱大概是Lizka或者Liza,但她選了寫起來更順手的Rika讓她的英國朋友們稱呼。

而羅曼和她的相識遠在來到英國之前,更習慣叫她的名字。

“下午好,醫生。”

立香抬起手打了個招呼,臉上露出發自內心的輕快笑容。

無論相隔多久沒見,重逢時不會產生一點隔閡,默契得好像彼此從未分離,大概是因為對方一直住在心裏,未曾離開。

“抱歉,稍微等我一會兒。”

羅曼鎖上自己辦公室的門,在這座三層高的別墅診所從上到下巡了一遍房,檢查電源是否安全關閉,問候還沒下班的醫生和助手。

因為他通常是最晚走的那一個,所以還在診室的員工看到他都有些驚奇。不過在見到他身邊的立香之後,又紛紛了然地表示不用在意他們,讓他放心下班。

全部確認完花了不到十分鍾,羅曼看向身邊:“抱歉耽誤了這麼久,我們走吧。”

立香偏了偏頭,語氣輕鬆隨意:“混在一天說幾十次Sorry的英國人裏,醫生的習慣性道歉也不顯眼了。”

英國人有事沒事都喜歡說Sorry,通過語音語調以及使用場合的變化,可以表示包括抱歉在內的各種各樣的豐富含義。除了同樣喜歡道歉的日本人以外,其他國家的人第一次和英國人相處,很容易注意到他們的這個小習慣。

不過這個話題對羅曼來說卻有些危險,繼續發展下去,一不小心就會牽連出他為什麼習慣道歉這類送命題。

羅曼目光遊移了一下,機智地並不接話,而是若無其事道:“馬裏波恩這一帶發展得很快。如果換到五十年前,一間寓所可以同時充當診所和住房,一樓用作診療室接待病人,二樓供醫生自己和家人生活起居,除了到病人家出診,別的時候隻要在家等病人上門就好,那樣可方便多了。”

“加班也更方便了。”

“……好吧當我沒說。”

氣氛平和地閑話了一陣,兩人走到羅曼在馬裏波恩的寓所。

和哈雷街富有曆史氣息的建築不同,這座別墅建成不超過三十年。外觀看上去扁扁平平,牆麵是磚石麵,高度有三層,雖然沒有花園或者院子,不過二樓三樓都有小陽台,拉開窗簾可以看到滿目綠色,給人一種生機盎然之感。

羅曼到廚房煮了一壺咖啡,又從放滿各種點心的冰箱裏拿了兩塊小蛋糕,一起端出來放到客廳的茶幾上。

“現在可以好好說話了。”

無形的魔力從他指尖擴散到整間客廳,又無聲消泯了所有魔法痕跡。

“切入今天的正題之前,我想先談一談世界構成的問題。”

他在立香對麵的沙發上落座,神色認真:“立香,你的靈魂曾被下過一段祝福。雖然在這個宇宙擁有嶄新的人生,是屬於這個宇宙的住民,但卻攜帶在另一個世界旅行時的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