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章
“小王,恢複得怎麼樣了?”緝毒偵查大隊的政委關切地問道。
“報告政委!徹底恢複了!”王義程身穿警服,筆直地站在政委的辦公桌前,響亮地答道。
政委衝大隊長點點頭,大隊長掐滅煙屁股,拿起桌子上的文件,遞給王義程。
“看看這個吧。”大隊長說。
王義程一目十行地看完文件,看了看兩位領導。
“為什麼選中我?”王義程問。
大隊長笑了笑,說:“你是咱們緝毒偵查大隊最有前途的青年警官,屢立戰功,十分的優秀,這次任務之所以選派你,是上麵黨委研究決定的。你現在回去好好準備一下,搭乘明天下午的班機去新疆,那裏的同事會給你安排具體的工作。”
“是!保證完成任務!”
王義程走出隊長辦公室,長長舒了一口氣。上麵準備派他去新疆,這到底是怎麼回事?資料上寫,新疆出現了一夥猖獗的盜墓賊,居然摩拳擦掌地要對新疆樓蘭古墓動手。國家的考古隊好像也沒有他們迅速啊!更令王義程納悶的是,為什麼新疆公安廳會到海南搬救兵,難道新疆的公安人員都是吃幹飯的?王義程即便再優秀,也隻是當緝毒警時優秀,反盜墓這個行當,他實在不熟悉啊。
資料上說,那夥盜墓賊涉嫌幾年前一起轟動全國的大案。這群亡命之徒,冒著被海警逮捕和喂魚的危險,在南海地區挖掘了一處巨大的海底古墓,將古墓裏的陪葬品秘密走私到海外,從中賺取高額利潤。盜墓賊的行徑,給國家造成了重大損失。如今,據傳他們在新疆大沙漠某處隱秘的地點,發現了一座樓蘭時期的國王古墓,準備動手大幹一場。看來,這是唯一請海南警方出手援助的理由,畢竟他們曾經在海南的地麵上犯過案子。可就算海南警方派遣援兵,也不該派到王義程頭上吧?
帶著一肚子的疑問,王義程回到住所收拾行李。即使疑問再多,王義程也沒半點兒含糊,立刻執行命令,他是個雷厲風行的警官,時刻以服從命令為天職。他知道,上級自有上級的道理,他隻要無條件服從命令就行。
他的行動是秘密的,沒有告訴其他人,連李靜也不知道他即將奔赴新疆。他也沒打算告訴李靜,偷偷摸摸走了就算了,反正不長時間以後他就會回來。他相信,不出一個月,那夥不知天高地厚的盜墓賊肯定會落入法網,他對中國公安的實力還是很相信的。
帶著幾年前盜墓案的資料,王義程登上班機,奔赴遙遠的中國西部。在飛機上,他還在不停地翻看局裏為他準備的資料。為了更好地配合新疆警方展開行動,海南警方準備了大量的資料,包括盜墓賊的作案手法和行動規律,資料上都有詳細的描述。幾年前,盜墓賊在幾乎不可能的情況下,挖開了海底古墓,這說明盜墓賊不光手法專業,而且個個都是亡命之徒。他們能挖開海底古墓,也確鑿無疑地表明,他們有趕超國家考古隊的專業設備。
此次行動,王義程誌在必得,他相信,一定會順利完成任務。
飛機於傍晚時分降落在烏魯木齊機場,新疆警方派來的同誌早早便等候在機場。王義程提著大包小包,鑽進了新疆同事的轎車。轎車直奔警察總部大樓。
專案組的成員都聚集在會議室裏,巨大的投影儀上正在播放關於犯罪分子的紀錄片。王義程坐在後排,盯著屏幕,盡可能多地記下各種細節。這次任務,新疆警方在其他兄弟省派來的援手的配合下,誌在必得,發誓一舉摧毀盜墓賊集團。
據線報,盜墓團夥已秘密進疆一個月有餘,四處購買盜墓工具和武器彈藥,他們盜墓的手法很野蠻,往往用zha藥將古墓入口炸開,再進行盜竊。這種手法極大地破壞了古墓,古墓的文化價值因此大打折扣,考古學家和曆史學家每每提及此事,都忍不住唉聲歎氣。價值連城而又意義非凡的陪葬品或被盜竊,或被毀壞,實在是考古界和史學界的重大損失。如今,新疆警方的內線已經抓住犯罪團夥的尾巴,現在犯罪分子的一切行動盡在掌握之中,一旦時機成熟,新疆警方就要展開行動了。
經過縝密的偵查,專案組獲悉,盜墓團夥已經出發前往沙漠邊緣,他們動手的時間快到了。警方必須立刻采取行動。
王義程開完會,到食堂匆匆吃下一碗手抓飯,隨後同新疆的同事出發,前往沙漠邊緣地區待命。
入夜了,沙漠地區的氣溫驟然下降,剛剛還悶熱難耐的帳篷仿佛被突然丟進了冰櫃,寒冷的氣息浸透了人們的骨髓。
獠牙集訓隊的隊員們紛紛披上厚實的軍大衣,圍坐在篝火旁,等待晚飯。他們剛剛進入沙漠地區,還沒適應這裏的氣候。這些隊員裏有很多人還是第一次進入沙漠,為了應對將來可能發生的沙漠作戰,每年獠牙大隊都要派遣集訓隊來新疆沙漠地區受訓。這批次的集訓隊可謂出師不利,剛進沙漠就遇到了麻煩。出發前,新隊員都聽老隊員講,沙漠裏的經曆很殘酷,令人終身難忘,甚至有生命危險。初來乍到的新隊員還沒琢磨透老兵們的話,沙漠裏恐怖的黑風暴便令他們領略了大自然的威力。
當天早晨,悍馬車隊在沙漠邊緣的一處兵站裏補給完畢,這將是集訓隊最後一次補給必需品,此後的一個月,他們將在完全沒有補給的情況下完成各種沙漠作戰訓練科目。悍馬車隊補給完畢,排成一路縱隊,沿沙漠公路向指定地點推進。剛走不到半小時,便有經驗豐富的隊員提醒大家做好防範措施,因為,沙漠風暴即將來臨。新隊員沒有幾個人親身經曆過沙漠風暴,來自內地的年輕人隻知道沙塵暴,在他們眼裏,沙塵暴根本就不可怕。然而,當沙漠風暴來臨的時候,他們才知道大自然偉大而可怕的力量。
鋪天蓋地的沙子幾乎把車隊活埋,呼嘯著的颶風能把人卷起來。而無孔不入的黃沙更令隊員們連呼吸都感到困難。大家蜷縮在安全的角落裏,等待黑風暴過去。初來乍到的新隊員聽著鬼哭狼嚎般的風聲,心髒幾乎要跳出胸膛。黑風暴給人的壓迫感如此強烈,以至於讓久經考驗的特種兵也感到一絲懼怕。
狂飆的颶風足足折騰了半個小時,才漸漸遠離了悍馬車隊。隊員們滿身黃土,甚至連鼻孔裏都塞著黃沙。他們狼狽不堪地重新爬上車,繼續前進。他們的進度已經落後了,必須趕快行動,把損失的時間追回來。
薑宇涵坐在最後一輛悍馬車上,將零三式步槍拆開,他的槍裏進了不少沙子,必須馬上排除故障,否則會影響槍的穩定性和壽命。剛剛離開風景秀麗的海南,又隨隊伍開進荒無人煙的大沙漠,地點的轉換有些匪夷所思,感覺很奇怪。沙漠和海灘,隻有一點是相同的——同樣是太陽炙烤沙子。但是,沙漠和海灘實在是兩碼事。海灘從不缺少水源,氣候很濕潤,沙漠則缺乏水資源,而且特別幹燥,晝夜溫差極大。在短時間內從海南殺到新疆,讓人很難立刻適應兩種風馬牛不相及的氣候,身體機能的調整並不是輕而易舉的。
太陽落山前,集訓隊終於找到了宿營地點。隊員們立刻搭建帳篷,並派遣人手到營地四周警戒。特種部隊作戰很謹慎,無論在什麼地方,都必須隨時處於臨戰狀態。
帳篷搭建完畢的時候,太陽剛好隱入地平線。此時溫度驟然降低,隊員們身上的汗水似乎立刻結成了冰渣。他們哆哆嗦嗦地披上軍大衣,以最快的速度燃起篝火。野戰口糧被取出來,送到炊事車上加熱。
沙漠真的是令人詛咒的地方,薑宇涵在心裏發誓,如果不是被逼無奈,下次打死也不來這鬼地方受罪。
吃過飯,除去擔任警戒的隊員,大家紛紛鑽入野戰帳篷睡覺。長途行軍早已令他們疲憊不堪。從海南到新疆,幾乎是從中國的最南端到中國的最西端,橫越中國本土可不是短途旅行,在這趟旅程中,大家都是風餐露宿,別提多辛苦,現在好不容易安頓下來,第一要務就是好好休息。因為明天還有魔鬼訓練等著他們呢。
薑宇涵昏昏沉沉的睡了不知多久,急促的集合哨聲便把他吵醒了。同一帳篷裏的隊友紛紛從睡袋裏鑽出來,以最快的速度穿上作訓服。薑宇涵也不含糊,很快就披掛整齊,隨隊友跑出帳篷。
各個小組的教官開始下達命令。大家的任務都一樣——立刻換上膠底鞋,到後勤處領取圓木。
大家不知道教官要幹什麼,懵懵懂懂地換上膠底鞋,排隊去後勤處。
帶隊軍官領到一個老式指北針,他的任務是率領組員負重行軍十公裏。
聽到這個命令,大家都愣住了,這算哪門子命令?現在的氣溫可是華氏九十度以上,把雞蛋攤在沙子上就能烙雞蛋餅,在這麼高的溫度下搞負重行軍,還穿著膠底鞋,這不是虐待嗎?想搞出人命嗎?
但隊員也隻能在心裏想想,他們不可能把想法說出來,因為教官都是這麼過來的,既然教官們身為人類能經得起這樣的折騰,隊員們也肯定能經受得起。
薑宇涵和隊友們扛起大圓木,開始了沙漠負重行軍。今天沙漠裏好歹還有一絲微風,但常在沙漠裏行走的人都知道,有風的天氣雖然稍微涼爽一些,但更要命的是麻煩會層出不窮。風會吹起沙子,撫平人類的足跡,不熟悉沙漠的人很可能走丟。而且,被風卷起來的沙子會黏在剛出了一身汗的人身上,給人的感覺非常不舒服。
在這樣的地方負重行軍,十公裏路程變成了煉獄般的旅程。由於隊員們換下了結實耐用的野戰皮靴,穿著膠底鞋奔跑,雖然輕便,但很快,被太陽曬得滾燙的沙子便把熱量傳播到戰士們的足部。無孔不入的沙子還隨著士兵的腳步鑽入鞋子,足部同沙子反複摩擦,很快,大家的腳都被摸出了血泡。血泡很快又被磨破,那真是鑽心的疼痛。
大家的表情很痛苦,但沒有人停下來,所有人都在堅持。這僅僅是沙漠魔鬼訓練的開始,更殘酷的考驗在後麵,如果一開始就不能堅持,就別自稱是兵王。
隊列變得稀稀拉拉,拖出幾百米,跑在前麵的都是教導隊的教官,他們的身上沒有負重,穿著結實的野戰靴。受訓隊員中跑在前麵的,則是呱呱叫的高手。
薑宇涵氣喘籲籲地跟著隊伍往前跑,他的位置在中等偏後,他感到肩上的圓木越來越沉重,自己的呼吸越來越困難。他開始出現幻覺,似乎路永遠沒有盡頭,四周的景物都一樣,黃壓壓一片。他懷疑自己得了沙漠綜合症,因為他頭暈。但是,他的雙腿卻沒有停下來,本能地邁著步子。他不能容忍自己在第一天就被淘汰,他必須堅持,既然其他人能堅持,他又有什麼不能堅持的?都是兩個肩膀扛一個腦袋,誰比誰強誰比誰弱?
薑宇涵現在才覺得,自己在新訓營的時候,是多麼的幸福。那個時候雖然每天都有超負荷訓練,但起碼比沙漠舒服。那條供隊員訓練二十公裏越野的彎彎曲曲的山路,現在在薑宇涵眼裏簡直是金光大道!
薑宇涵兩腿一軟,撲倒在地上,圓木被摔出老遠。他大口喘著粗氣,嘴唇發紫,豆大的汗珠順著臉頰滾滾落下。
看樣子,他不行了,跑在後麵的隊友想扶起他,可隊友的體力也消耗極大,無論怎麼努力都提不起薑宇涵。
另一個已跑過去的隊友重新跑回來,拽住薑宇涵的肩章,與同伴一起用力,薑宇涵終於站了起來。隊友將圓木撿回來,幫助薑宇涵把圓木固定在肩上。
“跑啊!”隊友大吼一聲,推著薑宇涵繼續向前奔跑。
薑宇涵感到腦袋暈暈乎乎的,但他沒有放棄的思想,他隻想堅持著跑完全程。即使不適應沙漠的氣候,他也要堅持,如果輕言放棄,他便對不起身上的軍裝。他咬緊牙關,追隨隊伍繼續前進。在意念的支撐下,他一步步接近了終點。
他開始大量地冒虛汗,這絕不是好兆頭,他估計自己很可能再次跌倒,而且一旦倒下去,他起碼要再過幾天才能醒過來。他的思緒已經陷入虛無縹緲的狀態,毫不相幹的畫麵開始接二連三出現在他眼前。沙漠的景象逐步淡漠,取而代之的是以往經曆過的事情,那些往事曆曆在目——他考上警校了,他認識了小薇,認識了王義程,他和葉博一同創造了奇跡,將假想敵的戰術核基地一舉摧毀!小薇結婚了,小玉結婚了,新娘們幸福的笑容令他既高興又傷感。
薑宇涵單膝跪在地上,肩上的圓木十分沉重,他似乎無法承受重量,頭部距離地麵越來越近。就在這時,趙長虹刻薄的話語將他拉回到現實中。
“什麼兵王?狗屁!以為進了獠牙就是特戰精英?做夢吧!”
確鑿無疑,是趙長虹的聲音。隊員們都知道趙長虹就跟在隊伍後麵,沒有任何負重,不緊不慢地跟著隊員們前進。他是經驗豐富的特戰隊員,數次代表國家參加國際特種兵競賽,取得的成績十分引人注目。在沒有負重的情況下進行沙漠行軍,對他而言簡直是享受。
薑宇涵晃動了一下腦袋,將思維穩定住。他第二次跌倒,漸漸落在隊伍最後麵,其他隊員紛紛超過他,這次,再沒有人幫助他。他先是感到絕望,但馬上他便振作起來,沒有別人的幫助,他難道就裝蛋趴窩嗎?想想以前,多少次大風大浪都闖過來了,難道這次僅僅因為不適應沙漠地區的氣候,就一世英名晚節不保?陰溝裏翻船的悲劇可不能在自己身上重演。
他試圖站起來,可是身上仿佛壓著整個地球,這使得他的行動變得極為緩慢,猶如電影裏的慢鏡頭。
趙長虹緊跑幾步追了上來,在薑宇涵耳邊大吼道:“行不行?!不行就放棄!從此再不要在別人麵前說自己是獠牙大隊的兵!”
“不放棄!跑死了也不放棄!”薑宇涵嚎叫著,竟然重新站起來。
他甩開大步,發出不成人樣的嚎叫,向著戰友們的隊列狂奔而去。
經過煉獄般的旅程,隊員們終於完成了沙漠負重行軍。他們排著毫無章法的隊形,零零散散地跑回營區。隨手將圓木放下,他們就都軟塌塌地倒在地上。過了好一會兒,才有隊員猛然坐起來,抱住自己的腳痛苦地呻吟。其餘隊員也先後覺察到自己足部的不適。真是鑽心地疼,行軍的時候,他們的腳心被滾燙的沙子燙出血泡,但他們竟然毫無察覺,血泡又被沙子磨破,他們仍然繼續奔跑。直到現在的注意力不在任務上了,他們才感知到傷口的疼痛。
這下醫護分隊忙開了,營區裏到處都是佩戴紅十字袖標的衛生員。衛生員們用專用藥水擦洗隊員們腳上的傷口,這東西塗在傷口上,感覺怪怪的,說疼不疼,但癢癢得難受,還不敢碰傷口,那種滋味若非身臨其境,很難體會得到。
薑宇涵也掛彩了,一個看起來五大三粗的衛生員在他的傷口上塗抹了一些藥水,就又去招呼其他人,根本沒把他的傷當回事。薑宇涵也沒說什麼,忍住腳上的疼痛,墊著步走向自己的帳篷。看他的傷口,要想再次參加訓練,還得恢複一陣子,可是時間不等人,教導隊不會因此停止軍訓。想到這裏,薑宇涵感到一絲惆悵,我的媽媽呀,這狗日的魔鬼訓練什麼時候是個頭?
說來也巧,薑宇涵來新疆接受沙漠作戰訓練,王義程也在幾乎同一時間抵達新疆執行任務。此時王義程已經隨新疆的同事來到位於沙漠的邊緣小城,由於是秘密任務,所以他們沒有過分聲張,隻是通知了城裏的民警,讓他們在必要的時候配合行動。據情報,那夥盜墓團夥已經於當天淩晨進入沙漠,追蹤線索就在這裏被中斷了。據城裏的線報人員介紹,盜墓團夥進入沙漠沒幾個小時,城裏便接到了黑風暴來襲的警報。這是一場特大風暴,線報人員分析,盜墓團夥在沒有專業防範設備的幫助下,是不可能逃過這場劫難的。通過衛星偵察,大片大片的黃沙裏沒有任何人的足跡,偌大的沙漠裏根本沒有盜墓團夥的蹤影,莫非他們已經被鋪天蓋地的黃沙活埋了?這樣的結果再好不過,也省得麻煩公安同誌。可是,活要見人,死要見屍,在沒有斷定盜墓團夥是否已經全部死亡之前,專案組並不能草草結案。
恰好在這個時候,氣象局發來信息,今日沙漠裏的天氣極為穩定,短期內不可能發生任何氣象災害。於是,專案組決定派遣優秀警員,連同一支武警特勤部隊,進入沙漠搜索盜墓團夥。
這種任務,自然不會落下王義程,因為他是戰功赫赫的青年警官,又幾乎對盜墓團夥了如指掌,所以專案組組長和他遠在海南的領導一致同意讓他加入沙漠特遣隊,執行搜捕任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