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已經是黎明前最後的黑暗時刻了,薑宇涵顧不得多想,繼續前進。他跳進一道藍軍的交通壕,像個賊似的往前摸索前進。這次他真的豁出去了,一旦倒黴碰上藍軍的巡邏兵,他就喂他們一梭子子彈,盡可能多幹掉一些,幹個夠本的買賣。之後,他會用光榮彈令自己退出這場演習。盡管他身上肩負著重要的使命,可是,在這火燒眉毛的時候,顧不上那麼多了。還是那句話,這年頭,愣的怕橫的,橫的怕不要命的。
薑宇涵抱著這樣的心態,往前足足走了半個小時,可是,一個藍軍也沒碰上,他心裏納悶,難不成這道交通壕被廢棄了?
正納悶的時候,突然從前麵拐角處傳來一個男人的聲音。
“動作快點!”
薑宇涵趕緊端起槍做好射擊準備。可是,拐角處卻沒出現任何人,隻聽到幾個人的談話聲。
“班長,咱們班守在這裏,有個蛋用啊?這是什麼地方?第幾道防線啊?海灘那邊肯定有仗可打,可咱們這兒算什麼啊?”
“你小子就別發牢騷啦!這兒怎麼了?不好嗎?我看這兒挺好的,沒仗打是好事兒,你當打仗那麼好受嗎?”
“班長,這裏頭裝的是啥啊?這麼沉呢?”
“罐頭和壓縮餅幹。”
“班長,你說,咱們用的這門炮到時候能用得著嗎?”
“打紅軍的步兵肯定是不可能了,可要是對付對付紅軍的空降兵,這東西可就要大顯神威了。”
“我倒希望紅軍不走我們這邊,那樣我們既能參加演習,又用不著受累,可謂一石二鳥!”
薑宇涵估摸著,這可能是一支藍軍的三流部隊,駐守在這裏是為了對付滲透到T島縱深的紅軍傘兵和突擊隊。一個班,應該有八九個人,薑宇涵一個人無論如何是對付不了的,更何況,鬼知道這附近有沒有其他藍軍。可是,如果他薑宇涵運氣夠好,打下這座陣地,那他不但可以得到足夠的食品,還能得到夢寐以求的藍軍服裝。
行軍打仗,有時候就要有一股彪勁。
想到這裏,薑宇涵撥開步槍的保險,大喝一聲就衝了進去。
“繳槍不殺!”
一座環形工事裏,一門高射機關炮,七個赤裸著上身、嘴裏叼著香煙、手無寸鐵的士兵。除此之外,就是七把擺放在牆角下的八一杠。
七個士兵顯然缺乏心理準備,見一個凶神惡煞般的軍人突然出現在自己麵前,他們條件反射般舉起了雙手。
薑宇涵看到這幾個熊兵,竟然給氣樂了。這他媽的哪裏是解放軍啊?分明就是腐敗的國民黨軍隊!
“哥幾個不用這樣,我來也不是要你們的性命,我隻是拿一些必備的食品和衣服。”薑宇涵皮笑肉不笑地說道。
他目測了一下幾個士兵的身材,最後鎖定了一個目標。
“你,把褲子脫下來,連同你的上衣和頭盔都給我!”薑宇涵用命令的口吻說。
那名被薑宇涵指定的士兵顫顫巍巍脫下褲子,連同自己的上衣和頭盔遞給了薑宇涵。
“幾位,記住了,這是演習,你們的表現我不會當真,但如果在抵抗外來侵略的戰場上,我希望你們麵對敵人時,會端起子彈上膛的鋼槍,而不是舉起雙手。我給你們留點麵子,士可殺不可辱,你們不算投降,算陣亡。”薑宇涵說著,撕下了幾個士兵上衣上的胸條。
隨後,薑宇涵七手八腳打劫了一通,拿走了很多肉罐頭和餅幹,一句話沒說就揚長而去了。那幾個藍軍士兵直到幾分鍾後才反應過來,感情自己是被打劫了。藍軍班長看了看自己手下的兵,輕輕歎了口氣,看來,乙種部隊真的很難和甲種部隊相比。如果是藍色貝雷帽那幫家夥,就算鋼刀駕到脖子上,他們也不會舉手投降,自己所在的部隊雖然是裝甲部隊,可終歸不是什麼精銳之師,在演習中丟了臉麵,要是讓上頭知道了,隻怕自己的班長官銜就要保不住了。
薑宇涵這邊,他狠命跑出很遠,直到茂密的森林遮擋住自己,才停下來。他突然笑了,本來已經跑得上氣不接下氣,這一笑更是雪上加霜,他差點背過氣去。他之所以突然變得這麼瘋癲,是因為他突然很佩服自己,他突然覺得,自己是那麼狡猾。剛才他跟那幾個菜鳥藍軍說了一通大義凜然的大話,說什麼士可殺不可辱,還故作姿態的算他們陣亡,其實都是為了更好的隱蔽自己。那幾個菜鳥藍軍陣亡了,按照演習規則,他們就不能說話了,有誰見過能說話的死人?藍軍指揮官想知道發生了什麼都不可能。這次,因為他薑宇涵的狡猾,藍軍不知不覺的吃了一回啞巴虧。看來,薑宇涵越來越像獠牙大隊的人了,不光無賴,而且狡猾。
他在隱蔽處換上了藍軍的服裝。他發現,他繳獲的藍軍迷彩服是綠色而非藍色,看來他偷襲的不是藍色貝雷帽的陣地,否則他決不會這麼容易得手。他穿戴整齊,把藍軍的臂章固定了一下,確保不會在奔跑中掉落,這才繼續自己的偵察任務。不過,這次他不再躡手躡腳,而是大搖大擺。反正,自己現在是藍軍了,而且來自菜鳥部隊,即便遇到藍色貝雷帽,也不用擔心,傲氣十足的藍色貝雷帽是不屑於同菜鳥部隊的士兵搭茬的。至於真正的菜鳥部隊,薑宇涵更是不屑一顧,以他老薑那套胡吹海侃的本領,糊弄乙種部隊的士兵,簡直比玩兒還輕鬆。
他看了看自己的臨時肩牌,上麵隻有一道彎杠,列兵軍銜。堂堂一個少尉,到了藍軍這頭,竟然降了這麼多級,成了列兵了。無奈,真的很無奈,可是打仗就是這樣,受不了也得受著。他苦笑一聲,大步向前走去。
沒有目標,沒有方向,在盡一切努力避開藍軍巡邏兵的情況下,隻要見到較大規模的炮群和像樣的導彈基地,薑宇涵就呼叫己方的炮兵和航空兵對其實施打擊。一時間,T島被隆隆的爆炸聲所籠罩,紅軍鋪天蓋地的炮火明白無誤的告訴藍軍官兵們,演習提前到來了。
局麵越來越無法控製,藍軍陣腳大亂,無論是藍色貝雷帽,還是藍軍裝甲步兵師,都陷入了混亂。
藍軍的司令官一開始就意識到,紅軍的特種部隊肯定是上島了。從部隊遭到的打擊力度來看,紅軍的炮火肯定是受到了精確的製導,而且,不少後勤運輸部隊遭到了不明身份武裝人員的伏擊。據目擊者稱,不明身份的武裝分子著裝很雜,武器卻很精良,戰術動作很嫻熟,一看便是訓練有素。
藍軍司令官開始是驚訝,後來是極度的憤怒。演習還沒有正式開始,紅軍的特種部隊就先行上島,把藍軍的後方搞的是雞犬不寧,這是哪支不知天高地厚的特種部隊這麼不守規則?藍軍司令官氣極敗壞的撥通了演習導演部的電話。
可是,導演部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按說紅箭突擊隊先下手為強突襲藍軍的後方,確實是違規行為,但在戰場上,敵人會和你講規則嗎?演習導演部把這些話一說,藍軍司令官立刻啞口無言。把演習當實戰,這是很早就有的話。原本司令還以為,隻有等演習打響後,紅軍的特種兵才可能滲透到自己的後方,可現在實際情況大大出乎他的意料,對方不宣而戰對自己實施恐怖分子式的打擊,自己必須還手了。
藍軍司令官立刻命令藍色貝雷帽所屬偵察部隊及特種分隊,拉開架勢,一定要把滲透到己方後方的紅軍特種兵消滅,司令緊接著又下達命令,裝甲步兵師的各偵察連及師屬偵察營全部出動,配合藍色貝雷帽,共同剿滅紅軍特種兵。
這樣,紅箭突擊隊的嚴酷考驗真正來臨了。
薑宇涵這是第一次當孤膽英雄,麵對敵人越來越頻繁的反偵察,他真有些發慌。自己已經呼叫紅軍炮火摧毀了四個藍軍炮兵陣地和兩個導彈基地。以這麼重的罪過,要是被俘虜,不死也得殘廢。眼看著日頭偏西,天色漸漸暗了下來,薑宇涵決定還是先找個地方貓起來,安安心心睡個覺。這一天把他也累得夠嗆,得好好休息休息了。
他鑽進一片茂密的樹林,走了好一陣子才找到一座山洞。
在薑宇涵看來,山洞是最好的藏身之所,在裏麵比在外麵安全多了。他打開狼眼手電,向山洞深處走了一段,確定裏麵沒有危險後,才長舒一口氣。他發現,這座山洞雖然不算很深,但裏麵空氣很順暢,保證生火也不會導致缺氧。自己在外麵摸爬滾打了一天,中午的時候又趕上了一場突如其來的大雨,把薑宇涵澆了個透心涼,雨停了之後太陽始終沒出來,衣服上的水份無法蒸發,雨水和汗水混在一起,很潮。如果晚上穿著這樣的衣服睡覺不得風濕病就怪了,這種情況下一級睡眠才是上策。他知道孤身一人在敵後行動,必須隨時保持戒備,但他還是打算放鬆一下自己。
他卸下身上的野戰裝備和槍械,到山洞外麵準備柴火。他用最後一點力氣砍伐了一些落在地上的枯樹枝葉,將這些東西運回山洞,接著又在山洞外麵設置了一些機關,主要是空罐頭盒,掛在隱蔽處,敵人如果夜間來襲,觸動這些罐頭盒,就會發出響動,他就可以及時做出回應了。
準備好一切,他才走進山洞,升起篝火。他將迷彩服脫下來,鋪在岩石上,一邊享用壓縮餅幹和肉罐頭,一邊等待隊友們發來的信號。
整整一天,隊友們都沒給他發過信息,也不知道他們怎麼樣了。聽島上的動靜,這些家夥鬧出的動靜應該不小,否則藍軍不會瘋了似的突然加大巡防力度。薑宇涵估計,大家是為了防止無線電通訊設備被藍軍竊聽,才采取靜默的。這樣也好,省得別人幹擾自己,自己可以想幹什麼就幹什麼。在獠牙大隊呆了這麼久,薑宇涵已經不像以前那樣膽小怕事了,天天跟著趙長虹這個老瘋子,想不學壞都不行。
薑宇涵吃完肉罐頭,將空盒子放在身邊,抱著零三式步槍睡了過去。這一覺睡得很香,幾乎沒做夢,混沌之中仿佛有人走進了山洞。薑宇涵雖然已經睡著了,但還是有一根神經始終處於整裝待發狀態,看到有不速之客闖入山洞,他由於條件反射,飛快地跳了起來,人還沒站穩手中的零三式步槍保險已經撥開了。
“我靠!”闖入山洞的人發出壓抑的聲音。
薑宇涵將步槍對準那個不速之客,同樣壓低聲音說:“口令!”
“天王蓋地虎!回令!”
“寶塔鎮河妖!”
“我操,這不是葉上尉嗎?哦,不對不對,應該是葉少校。”薑宇涵看著葉博身穿綠色迷彩服,肩牌上有兩杠一星,於是說道。
“你咋還找了件列兵的衣服穿啊?”葉博提起薑宇涵晾在岩石上的迷彩服上衣問。
“軍銜越低越沒有人懷疑你是間諜,這都不懂。”薑宇涵重新坐下,打了個哈欠。
“就你這個模樣,猛地一瞅跟列兵的二大爺似的,估計像你這麼老的列兵,全軍就你一個,你是蠍子粑粑獨一份(糞)!還有,趙長虹也是,非得規定這麼個隔路口令,搞的跟土匪接頭似的,我算看出來了,整個獠牙大隊,就他能起妖蛾子!”葉博坐在薑宇涵身邊,脫下野戰靴,將裏麵的沙子倒了出來。
“你咋找到這兒來了?”薑宇涵這才想起來葉博是跟趙長虹一起行動的,按說不應該落單啊。
“別提了,”葉博不客氣地打開薑宇涵繳獲的一盒肉罐頭,“那個爛人真是變著法的欺負咱們這些新兵,他讓我和連名揚出去狙幾個藍軍解解悶,你說,有這麼解悶的嗎?連名揚當狙擊手,我當觀察手,我們倆都他媽趕上雙狙人了。”
“後來呢?”薑宇涵迷迷糊糊的問道。
“後來,藍軍被我們打毛了,成群成群的往我們這邊衝,我們也不是傻子,一看勢頭不對趕緊腳底下抹油。再後來,追殺我們的藍軍實在太多了,我們就決定分開跑。連名揚的情況我不清楚,我一路跑,他們一路追,我都快找不著北了。好說歹說跟那幫藍軍周旋到天黑,我尋思著總該找個睡覺的地方吧,我就往林子裏走,林子裏隱蔽的地方多,我想實在不行到樹上對付一宿也行啊。我走著走著,就聽見前麵有呼嚕聲,我開始還以為是熊瞎子睡覺呢,我想這下好啊,出發前沒帶幹糧,這次正好吃熊肉打打牙祭,可沒想到,是你個驢日瞎的在山洞裏睡覺。”葉博羅裏羅嗦總算叨咕完了。
“靠,想不到我剛才打呼嚕了,幸虧引來的是你,要是藍軍我可就翹辮子了。”薑宇涵有氣無力地說。
葉博吃完罐頭,問:“洞口的那些空罐頭盒,是你小子弄的吧?”
“是。”薑宇涵翻了個身,低聲答道。
“非常聰明的舉動,防止偷襲。”葉博躺下來,說道。
“明天咱們怎麼辦?”薑宇涵聲音越來越低。
“再說吧,反正不能讓那幫小子好受,明天不是登陸日嗎?”葉博的聲音也低了下去。
不多時,呼嚕聲又一次在山洞裏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