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著碧璽紗,她望向側榻那邊,黑暗中隱約能看到,榻上那人影正靜靜躺著,呼吸祥和。
許淮聞睡著了?
占著她的地盤睡得跟貓一樣香,讓她這個屋子主子輾轉反側,這是人幹的事兒?
她在心中暗罵一聲,側榻那邊忽然傳來了聲音。
“清婉,你是不是因為我在這兒,心思難安,睡不著?”
雪清婉一愣,她趕緊躺下,臉上有些淡淡的紅,“不是。我躺床上有些熱,這才睡不著。”
原來他沒睡著啊。
她眸光輕輕撲朔,心想,他說她心思難安,那豈不是在說她對他起了什麼心思?
她分明六根清淨如佛淡定隻不過有點兒犯失眠而已。倒是許淮聞,躺在側榻安安靜靜地但還沒睡著,他那才叫心思難安。
這時,那邊又傳來了淡淡的聲音,“穿著外裳睡覺,自然不舒服,脫了吧。”
聞言,她轉轉眸子,心想這穿著外裳躺在床上確實束縛不適,脫了也好。何況四下黑暗,唯一那點兒月光也沒了,隔這麼遠又有床尾碧紗作遮,何況她裏麵還穿著裏裳,也不必擔心許淮聞瞧見什麼不該瞧的。
這樣想著,她便又坐起身子,伸手開始解衣帶衣扣,越解,心中越覺得這情景怪異。
她三更半夜跟許淮聞共睡一室還坐在床上解衣帶……
這若傳出去,指不定是怎樣奇豔曖昧、香軟柔情的閨閣事兒呢……
“清婉莫覺尷尬。我先前給你上藥時,你是連裏裳都未穿的。”
床尾那畔掃傳而來的聲音,清平渺淡地如同一池映雲的湖水,在雪清婉聽來卻分明似一場迎風而燃的赤焰烈火,燃得她的臉如燎原一般紅。那夜許淮聞將她從南獄救回,她身受鞭傷,便是許淮聞替她上了藥並徹夜陪伴。
許淮聞早在那時,便把她身子看透徹了。
那她如今褪去外衣便覺怪異不適,倒顯得矯情了?
眸中流連著輕柔如風的羞澀與水波般的嗔憤,她解罷旋扣,將纖長棉緞的水色長帶從腰間抽出,把褪下後的外裳與係帶朝床頭的木沿上搭去。伸手扯起綿軟的被子又裹在身上,心底氣勢不足,聲音便也變得輕軟些許。
“醫者為醫,不分男女。”
那邊聽到她輕輕軟軟的聲音,不由輕笑一聲。
“夫者為夫,替妻上藥自乃天倫常理,”
雪清婉羞嗔,“誰是你妻!你是誰夫!”
“清婉那會兒不是說,‘你我未行婚嫁之禮’麼?這豈不意為你我日後終將行婚嫁之禮?既然,清婉答應了要嫁我,那我這般稱呼——便無不妥了。”
她說那話哪是這個意思!隻不過是想闡明自己仍是未出閣的女子,讓許淮聞莫要動非分之想罷了。
雪清婉無言以對,嬌羞與微憤下,她躺下身子,蓋好被子,闔上眸子,旁的心思盡散全無,管他那清香的紫蔲微涼的天竺葵還是輕笑的呼吸,此時此刻她隻想睡覺再不想同許淮聞那人理論。
側榻,許淮聞麵上露出盈盈若水的淺笑,望了眼那邊榻上安靜下來的人兒,比黑夜還要幽黑一重的眸子,閃過一抹柔旋的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