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用冷水洗了把臉,想讓自己看起來不這麼狼狽。
“幫幫我,求求你,幫幫我……”鏡子上緩緩流下紅色的液體,像是腐爛的屍體上流出來黯紅冰涼的血,蜿蜒著順著鏡子流到了水池中。
鏡子裏漸漸浮現出一張臉。
那是一個被懸掛在橫梁上的女人。被風吹動,衣衫微微搖晃。繩圈勒緊屍體的脖頸,臉部肌肉向下收縮,而喉嚨裏的舌根拚命伸出嘴巴,眼眶撐得很開,圓凸的眼球無神地盯著地麵,或者更深的地方。
我的尖叫聲在喉嚨裏,然而巨大的恐懼卻讓我張著口連一點聲音都發不出來!
泛著白色的眼珠子滾動了幾下,幹裂的嘴唇張了張,緩緩吐出幾個字來。
“幫幫我……求你……”
她的聲音斷斷續續的,像是耗費了極大的力氣。雖然腦子裏叫囂著趕緊移動,然而我的腳像是生了根,半點動彈不得。
我眼睜睜的看著那雙蒼白暴著青筋的手朝著我伸過來,眼見就要掐上我的脖子,就在一瞬間,身子落入一團冷風之中,竟是片刻間將我帶離了剛才的位置!
身子撞在了門上,發出“哐當”的響聲,我踉蹌著扶著門框站穩,就聽見一聲清冷的嗬斥:“還不快滾,再敢逗留,我讓你現在就魂飛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是扶搖!
這個女鬼似乎很忌憚他,原本伸出的手猛然縮了回去,身影很快消失在鏡子中。
我靠在門上大口大口喘氣,有一種劫後餘生的感覺:“她,她到底是什麼鬼,想做什麼?”
“看樣子是希望你幫忙。”扶搖的聲音又恢複了一貫的漫不經心,“我看她是纏上你了,她身上的戾氣很重,你還是要小心一點。”
“幫忙?”我還沒從剛才可怕的一幕中回過神,“幫什麼忙,公司那麼多人,幹嘛偏偏纏著我?”
“你是唯一一個能看見她的人,不纏著你纏著誰?而且你體質特殊,似乎很容易吸引鬼怪。”扶搖說的倒是輕鬆。
我的心髒還在砰砰直跳,根本沒有心思和他打嘴仗。再這樣下去,我非瘋了不可!
大概是我的表情太過扭曲,扶搖突然開口:“不如,你同她聊一聊?”
“聊,聊什麼?”我還在恍惚當中。
“一般人死後靈魂會進入輪回轉世,如果還遊蕩在人間,說明定是對人間有放不下的執念,如果你不想她纏著你,不如主動去找她,化解了她心裏的執念,這樣她自然就不會纏著你了。”扶搖認真分析道。
主動去找她?我第一個反應就是拒絕,然而話未說出口,卻又想起剛才鏡子裏那張駭人的臉,到嘴邊的話硬生生的吞了回去。
“可能嗎?她可能會聽我的話嗎?”
“不試試怎麼知道?”
我咽了咽口水,猶豫良久,還是點了點頭。
他說的對,與其這樣被女鬼纏著什麼事都做不了,伸頭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還不如試一試。
於是當天晚上,我主動提出要留下來值夜班,那個原本負責值夜班的同事高興得不行,假惺惺的說了幾句感謝的話,下班的時候跑的比兔子都快。
好在這一次有扶搖在我身邊,我的心裏安定了不少。
夜色漸漸來臨。
窗戶被吹得敞開,空蕩蕩的大樓裏,一片漆黑,然後,好像有很輕細的聲音,在隱約處幽幽響起。
我全身的血液都沸騰起來,心仿佛要飛起來一樣在胸膛裏亂撞。
“喊她。”
我聽見扶搖在我耳邊輕聲說。
黑暗而遙遠的角落,輕微的哭聲半流質地蜿蜒著過來,我看見那個白色的身影漸漸在黑暗中成形,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你,你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嗎?”我顫巍巍的說完,又趕緊添了句,“我可以幫你。”
飄忽的身影在我麵前立定。
白衣女人的腳沒有著地,懸浮在空中,低頭看著我。
四周陷入死一般的沉寂,就在我心驚膽戰口幹舌燥時,白衣女人開了口,聲音冰冷像是一條蛇,緊緊的纏繞著我:“你能幫我嗎?”
“你先告訴我們,你需要我們幫你什麼。”扶搖忽而開口。
白衣女人似乎沒料到扶搖在身邊,猛的往後幾步。
我生怕她會狗急跳牆撲過來殺了我,急忙解釋道:“你別害怕,扶搖不是壞人,他是,是,”我憋了半天,還是實話實說了,“是我的丈夫。”
說出“丈夫”兩個字的時候,我分明聽見了扶搖的輕笑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