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姥擰著簡歆的耳朵回到了家中,她指著簡歆翻找錢時扔下的東西,說道:“你個白眼狼,你媽不要你了,我好心將你養這麼大,你就這樣對待我啊?錢呢,你偷去的錢呢?都給我交出來!”
簡歆呆愣愣的望著姥姥滿是褶皺的臉頰,想起每年她去市裏跟媽媽說話時的笑容,想起她每年見到她的時候,臉上的歡喜,如今隻不過是才一年的時間,就什麼都變了,所有的事情都變得是那樣的可怕。
姥姥肆無忌憚地在簡歆身上掐著肉,惡狠狠的說道:“你說你長這麼多肉有什麼用啊?吃我的,喝我的,連刷個碗幹點活都不會,現在連偷給學會了,怪不得現在誰都不想要你了!哼,你媽拿著你那親爸給的贍養費走得遠遠的,卻把你扔給了我,她到是逍遙自在的很,沒得苦了我!”
那個時候的簡歆從來沒有像是今天這樣憤怒悲傷過,那一瞬間心中的委屈痛苦就像是爆掉的水龍頭,從她的心口噴灑了出來,再也難以抑製。
小小年紀的簡歆想到了死,可等到她被人從水裏麵撈出來的時候,姥姥便又是一頓責罰打罵,似乎隻有這樣,才能消減輕姥姥心中的怒氣。
八歲的孩子不曾想過這個世界是這樣的可怕,也不會想到自己的親人這樣的殘虐,等到她明白過來要反抗的時候,她已經十歲了,這時的姥姥已經打不動她了。
姥姥躺在炕上不停的哼哼,鄰居家的吳漢哥哥抱著簡歆站在門口望著姥姥,那些大人們圍著一個穿著白大褂問了問病情,那白大褂卻問誰是姥姥的家人。
大人們都將視線移到了小簡歆的身上,吳漢下意識的將簡歆抱緊在懷中,那白大褂愣了愣,轉身走到簡歆的麵前蹲下將她望著。
“你是簡歆。”
簡歆點點頭。
白大褂想伸出手來摸摸簡歆的頭頂,吳漢蹙眉抱著簡歆向後退了退,留下白大褂的手擱置在了空中。
“叔叔沒有惡意,叔叔隻是想知道簡歆的媽媽在哪兒。”
簡歆歪著腦袋瞧了眼身後的吳漢,稚嫩的她歪著腦袋想了想,說道:“媽媽帶著錢跑了。”
這是姥姥每日裏都會說給她聽的話。
白大褂苦笑了一下轉身對身後的大人們說:“看來,這後事要村上給解決了。書記,我看咱們還是盡快的將簡歆的媽媽艾麗女士給找回來吧,不然有些事情真的不太好辦呢。”
站在人群中間的幹淨老頭忙應了一聲,白大褂便將身上的衣服脫了下來,拎著箱子離開了姥姥的家。
白大褂一走,站在屋子裏麵的大人們便開始不停的議論著姥姥的病情。這時候的簡歆年紀還小,並不知道什麼叫做癌症,什麼叫做死亡,她隻是明白過來,明白姥姥不能再打她了。
姥姥是在一個陰雨天裏咽氣的,瞪著雙大眼睛將簡歆望著,似乎有很多事情想要說,可是說什麼都說不出來。大人們隻當姥姥走的不放心,便想要將簡歆給推到姥姥身邊去,最後再聽姥姥說一句話。
吳漢隻是抱著簡歆,任由旁人拉扯打罵,他都是不放手的,直到最後姥姥不甘不願的將喉嚨裏的那口氣吐了出來,大人們便按照商量好的,及時將姥姥安葬在了地裏。
大雨不斷的衝刷著泥土,小簡歆被吳漢抱著隨在眾人的身後送姥姥去了墓地,褐黑色的泥土被鐵鍬挖開,姥姥猙獰著蒼白色的臉被人葬在了裏麵。
簡歆雖然並不知道什麼叫做死亡,可是這個時候她突然明白姥姥不會再回到她的身邊,她忽然痛徹心扉的哭,掙脫開吳漢的束縛,跳到了泥土中將渾身濕冷的姥姥抱在懷中,說什麼都不允許別人將姥姥埋起來。
沒有人知道簡歆為什麼忽然會這個樣子,也不曾有人知道簡歆被至親拋棄的痛苦。八歲大的簡歆,不想要再被別人拋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