雒水岸。
一處幽靜的小小村落,背倚青石斷崖而臥。
峭壁高不可測,終年見雲霧繚繞,半山腰突兀生出幾株蒼鬆勁柏,好似虯龍問天,又像一伸開的巨型手掌,遮住半個天。
崖底,十幾間茅屋零星散落在參天古樹的掩映中。
此時天初露,穹頂剩一輪淺白的月牙。
三遍雞鳴過後,這片寂寥的大地從沉睡中蘇醒,後一抹火焰般橙紅的朝霞,已將暗夜燃燒殆盡。
十丈開外的淺水灣處,列停泊著一排破舊的漁船,水輕輕撞擊著船舷,讓這個寧靜的早晨愈顯寧靜。
龍驤疲憊地睜開眼睛。
聽見粗重氣息的白髯老,停下手中的計,連忙頭看向草席上的一舉一動,急切說道:“驤兒,你終於醒了。”
龍驤低聲應了一聲:“嗯。”
聲音的無力感,大概能自己聽到,第一感覺除了潮濕的冰冷和混亂的記憶,甚至還有失去體溫的錯覺。
幸好,這樣的煎熬相對而言是短暫的。當溫煦的陽透過烏篷葦簾的縫隙,投射在胸前麻繩挽的青白色獸齒上,他重重地吸了一口氣,然後用力吐出去。
他發現自己仍然著,在現實的界裏,心跳是實、的明。而身體的酸痛在這樣的境下,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有說不出的愉悅和輕盈。
偶爾,幾聲亮的鳥鳴,在少年看來,都帶著新生的渴望。
龍驤下識地環視周圍,場景還是那麼熟悉,桅檣上懸掛著磨得鋥亮的魚叉,數新舊疊加的魚簍,以一團雜亂無章的漁網,散落一旁。
他聽見不遠處,修船補網傳來的嘈雜聲,且道,新的一天已經開始。
龍驤揉了揉太陽穴,試圖努力起麼,可記憶裏出現的僅僅是黑雲壓頂,惡浪嘶吼的恐怖一幕。
他無可奈何地搖搖頭,極力壓住悲觀的緒。
雙手按地,撐住身體站起來,撩開葦簾,刺目的陽瞬間便脹滿了眼眶。嗬嗬!實是明天的太陽,這可是他昨日逃過劫難設定的節。
背靠船頭的木墩坐定,稍息片刻,慢慢睜大眼睛。見雒水之上霧靄重生,數大大小小的漁船正在江麵撒網,朦朧中,偶爾傳出一兩聲響亮的艄號子。
江岸一側,高聳入雲的峰巒層層疊疊的參天古樹所覆蓋,濕熱的氣像化不開的黏稠糖漿,粘附在天和大地之間。
正出神間,一個模樣俊俏的女孩手黑陶罐,已來到近前。
“驤哥,你醒了?”
聲音如銀鈴般脆。
“昨晚大家都擔心,囑咐我熬了魴魚湯。”
“辛苦你了,來,一起喝。”
少女擺擺手:“你要盡快好起來。”
說罷,一小跑離開。
魴魚乃雒水域產,雖然長相奇、醜陋,頭小頸短,天生一對大斜眼,但味道極為鮮,腹部銀白,脂肪厚實,是當朝宮廷必不可少的貢。
白駒過隙,一天的陰匆匆而過。
是夜。
“當、當、當……”
一陣急促的銅鑼聲從岸邊傳來。循聲遠望,見一撥十幾人的隊伍舉著紅的桐火把,朝漁民們聚居的地方,徑而來。
“爹,官兵又來了。”有孩童大喊。
“這些天殺的畜生,怎麼又來了,不是三天前剛的漁賦麼?”
一個滄桑的聲音,疑惑而又驚恐地自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