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六十章 為你受的傷
第一卷 第六十章 為你受的傷
陶野回合城,已經是三天之後的半夜了。這三天,陶野都呆在南城,沒有回來過。
那天天氣很悶熱,剛好顧蔓房間的空調壞了,惹得顧蔓怎麼都睡不著。煩悶的顧蔓直接翻身下床,想到陶野不在,他房間的空調又沒壞,其實可以去他房間睡的。
也不過隻是這麼想了一下,顧蔓並沒有真的進去陶野的主臥室。喝了一大杯冰水,還是熱得不行,顧蔓把客廳的空調打開,穿著大拖鞋坐在冰涼的地板上,想找點什麼事情來做。
想起剛買的新鮮黃瓜還在冰箱裏冰著,顧蔓樂得跑到冰箱去拿了一根最嫩的,打算做黃瓜麵膜。長款的睡衣睡褲實在是憋得顧蔓又出了一身汗,索性就再去洗了一次冷水澡,知道陶野不會回來,顧蔓翻來翻去才找出了一套短款的睡衣套裝來穿。
這麼一來,果然清涼了許多,顧蔓就邊吃黃瓜邊把剩下的黃瓜切成薄薄的小片,放在一個盤子裏拿到茶幾上。顧蔓躺倒在沙發上,開始一片一片地往臉上貼黃瓜,直到貼得密密麻麻的沒有露出大麵積的臉部皮膚時,顧蔓才住手了。
顧蔓就這麼安逸地躺著,閉上眼睛無比享受黃瓜麵膜帶來的清爽,打算貼半個小時就把黃瓜片摘下來,把臉洗幹淨,剛好可以達到補水的效果。
暈暈乎乎之間,顧蔓就弓著腿在客廳的沙發上睡著了,在客廳的水晶吊燈照射下,在亮如白晝一樣的地方,安穩地睡著了。
陶野深夜趕到合城的家裏,就看到顧蔓滿臉的黃瓜片在客廳的大沙發上睡著的場景。
看了看手表,都已經一點半了,陶野就好奇,顧蔓在這裏睡了多久?走過去想搖醒顧蔓,陶野卻在看到顧蔓右膝蓋上的那塊大麵積的醜陋傷疤時,呆立在了原地,被水晶吊燈照射出的影子,一下子全都籠罩在了顧蔓的臉上。
那塊傷疤,幾乎覆蓋了顧蔓的整個右膝蓋,和白皙的肌膚形成了強烈的美醜對比。陶野蹲下去,剛好和躺著的顧蔓處在一個水平線上。陶野好想伸手去碰一碰顧蔓的右膝蓋,想知道那麼多年過去了,顧蔓還會不會記起來當年被人狠狠地推倒了啪地一聲摔倒在石板路上的疼痛?
頓時陶野心裏有些堵,原來,那麼久都不見你穿短裙套裝或者是短款的睡衣,僅僅是因為這一塊為了我而留下來的醜陋傷疤。不偏不倚,不大不小,那麼暗色得讓人壓抑的傷疤,完完全全地影響了顧蔓白皙修長的漂亮長腿。要是不曾留下這款疤痕,你就可以和別的女子一樣,在炎熱的夏天,也可以盡情地穿上清涼的短裙了。
顧蔓都沒有感覺到陶野回來了,還是沉沉地睡著,露出來的兩隻眼睛因為閉上了,隻看到了好看的雙眼皮的褶皺。陶野轉眼看到顧蔓已經被沈文修剪的整齊的指甲,很明顯的右手修剪的長度比左手的指甲稍微的長一點點,不注意看,根本就看不到。
陶野開始動手給顧蔓摘下臉上的黃瓜片,一片一片地慢慢地取下來。很快地露出了顧蔓白嫩的臉蛋,因為剛做了黃瓜麵膜的緣故,濕濕的透著水潤的觸感。
臉上的黃瓜被全部摘掉後,顧蔓感受到了輕鬆,那些黃瓜片蓋住的毛孔也得以呼吸。陶野摘下粘在顧蔓臉上的黃瓜籽,一起丟進垃圾桶裏。顧蔓抿抿嘴,吸了吸鼻子,陶野還以為是他弄癢了顧蔓,停在沙發邊不動。
好在顧蔓隻是做了這兩個小動作,就接著睡過去了。陶野勾嘴笑了笑,還真是隻知道睡。
陶野拿過茶幾上的濕紙巾,替顧蔓擦幹淨黃瓜片殘留的汁水,給顧蔓收拾妥當,陶野猶豫著是不是要把顧蔓抱回房間去睡。
剛低身彎曲手臂碰到顧蔓,陶野就聽見顧蔓嘟嚷了句,“房間很熱,我不回房間睡。”這話讓陶野認為顧蔓醒了,驚得立刻鬆開碰到顧蔓的手,站在那裏等顧蔓睜開惺忪地睡眼滿臉疑惑地問他,“陶野,你怎麼在這?”
可等了一兩分鍾,顧蔓都沒有再開口說話,讓陶野以為自己聽錯了。陶野轉身進到顧蔓的房間,想去看看顧蔓怎麼會說房間太熱。一打開門,果真有一股悶熱的氣息撲麵而來。陶野去檢查空調,發現早就是打開的,伸手去感受,沒有涼風吹出來,才知道是顧蔓房間裏的空調壞了。現在這麼晚了,隻能等明天再叫人來維修了。
走回客廳,顧蔓還在睡得踏實,陶野也就不再去動顧蔓,進沐浴室去洗澡。洗好了後,陶野站在沐浴室的鏡子前,看不清楚被溫溫的洗澡水弄得一片迷蒙的鏡子裏的自己,伸手去從上到下把鏡子擦了擦。擦完了,鏡子才映現出了陶野還在滴著水的輪廓。
鏡子裏的人,擁有和陶媽媽一樣的迷人眼睛,和陶爸爸一樣筆挺的鼻子,精致的五官散發著不同於一般人的冷漠。
甚至是,鏡子裏的人給陶野的感覺,和今天他在南城無意撞見的陳方盛一樣,都是無比的淡漠。
這是陶野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見到陳方盛,那個他腦海裏閃現過無數次的一張臉,竟然已經盡顯老態,爬滿了皺紋和老人斑。沒想到,那個他從未見過的應該叫做“外公”的人,那個在陶媽媽有生之年都不能光明正大地叫一聲“爸”的人,在這些年裏,已經變得那麼那麼老了。唯獨隻有那雙閃著獵人氣息的眼睛,才可以說明他和別的老人是不一樣的。
陳方盛也沒想到陶野這麼年輕,就可以獨當一麵了,在陶野來拜訪的時候開口誇了陶野一句“年輕有為”。陶野用了很大的勇氣,才壓住了自己看見陳方盛時想起陶媽媽黯然神傷的表情。
眼前的這個老人,在陳默的陪同下,看了一會陶野,“陶野,我們是不是在哪裏見過?我總覺得,看著你很眼熟。我這個老頭子,是在哪裏見過你嗎?看見你就像是我很多年都沒見到過的,一位故人。”
雖不是說是聲如洪鍾,但卻是和陳方盛老態盡顯的外表完全不同的。陶野垂下眼簾,掩飾自己的感情湧動,“陳老爺子抬舉我了,我剛從德國回來,怎麼會是你的故人?”
陳默聽到陶野稱呼自己的爺爺並沒有用敬稱,而是隻用了“你”這個字眼,心裏就很難接受陶野的倨傲。反倒是陳方盛沒有在意,渾濁的雙眼亮起了陳默沒見過的光,顯然是記起來了是在哪裏見過陶野。這樣的眼神,隻有在看到陳默和陳迪幾年前還在世的爸爸時,才會出現。
陳方盛留了陶野吃晚飯,陶野也不拒絕,陳默很少會回南城來,主要是因為中元的主要業務發展都放在了合城,那裏也是陳方盛最初發家致富的地方。可陳方盛卻是很少去合城的,陳默隻當是陳方盛年紀大了,不喜歡折騰,並沒有往別的方麵想。
隻有陳方盛自己知道,隻要一到合城,就難免會觸景生情。為自己年輕時犯下的錯誤愧疚不安,如果當年被他拋棄的母女還在的話,也應該不願意再見到他了吧?或許,他的那個私生女兒,過了這麼多年,應該也生了孩子,那個孩子的年歲,應該跟陳迪差不了多少吧?竟沒想到,有生之年,想要彌補的時候,卻怎麼也找不到要找的人來做補償了。
陳方盛自己想起這些陳年往事,長長地歎了一口氣。記得那個私生的女兒,和麵前的陶野一樣,有一雙會說話的眼睛。要不是當年陳默的奶奶太過強勢和嫉妒,陳方盛估計就不是今天的陳方盛了。
陶野和自己說要沉得住氣,為了陶媽媽,他無論如何也要沉住氣。陶野扯扯嘴角,勾出一抹輕蔑的笑。既然陳方盛就是為了身家而沒有給陶媽媽一個名正言順的身份,就算陶媽媽不在乎,但是害得外婆和陶媽媽一輩子都不能以任何光明正大的身份活在陳方盛的世界裏。那麼,他陶野就要一步一步地毀掉陳方盛當初拿來做理由的這一切,他要讓陳方盛明白,當年他曾經拋棄不要的女兒,現在有一個可以摧毀他看重的一切的兒子。
嬰兒防蚊水的合同終於單獨簽了下來,速度雖然比預想之中的慢一些,陶野也好似耐心很好地慢慢地等。為了讓陳方盛鬆口,陶野自然得從中動了些手腳,中元的董事會看上了陶野所誘惑的條件和前景,自然在開會時就投票同意了合作。暗中查出中元的防蚊水生產廠家所殘存的問題,陶野現在終於可以派上用場了。
因此,陶野這段時間的耐心等待,隻不過是為了讓中元看到遠林國際在全中國的便利店行業中擁有了目前為止,業內最傲人的成績和營業額。隻等著看中元的董事會怎麼後悔,當初陳默和陳方盛沒有一開始就同意嬰兒防蚊水的合作項目。
陶野不得不親自和陳默跑一趟來見陳方盛一麵,就算是演戲也要演全套,陶野卻不知道是以這樣的方式和陳方盛第一次見麵的。
陳方盛一個人背手在南城的市中心看那些高高聳起的建築,密密麻麻地擠在中心地帶。陶野正一個人在從銀飾店出來,手裏小心地拿著剛給銀飾店保養好的外婆傳給他的銀質腳環。
急著趕路回公司的陶野,不小心撞到了在費力地揚著頭看那些擁擠不堪的建築物的陳方盛。被陶野迎麵走來的一撞,陳方盛一下站不住就倒在了地上。
急忙蹲下去扶陳方盛,陶野關切地問,“老先生,你沒事吧?我有沒有撞疼你?”
被突如其來的撞擊收回了思緒,陳方盛對陶野說沒事,陶野扶著陳方盛胳膊肘處的手裏那個小小的銀製腳環就硌著了陳方盛,“你手裏拿的什麼?”
陳方盛這麼一問,陶野就扶起他站好,小小圓圓的銀質腳環就展開在手裏。陶野在看清陳方盛的臉時,呆愣了一下,這張臉,他從小就在陶媽媽一直翻看的相冊裏看到過很多次。那時候,相片裏的臉不是現在這樣的滄桑和威嚴的不苟言笑,頂多就是顯得成熟和穩重些。
陶野隻認得那張臉的旁邊,是年輕時候貌美如花的外婆。陶野不知道為什麼陶媽媽那麼珍愛那本相冊,隔幾天就要拿出來看一次,每一次都要看上很久,很久才舍得收起來。
後來有一次,陶野趁陶媽媽不在家的時候偷偷地在陶媽媽的紅木盒子裏拿出那本小小的相冊,做賊心虛地翻開來看。陶媽媽把僅有的一張和外婆還有麵前的人一起合照的照片保存得很完好。要不是照片後麵有一小行字寫著——心遠一歲生日留念,陶野或許一輩子都不會知道,那個人就是他的外公,陶媽媽的爸爸。
再後來,陶野在陶媽媽去世後收拾她的遺物,就看到了陶媽媽的日記,年歲太久,都泛了黃。翻開了有一股淡淡的讓人掩鼻的發黴味道,應該是陶媽媽也很久都沒有動了。陶野在陶媽媽的日記上看到了讓自己無比驚訝的事實,原來,不隻是陶媽媽是私生女,就連他自己,曾經也是一個見不得光的私生子。本來以為,隻不過是陶爸爸沒有把他和媽媽第一時間接到德國,沒想到卻不是他想的那樣。
所有的一切,都超出了陶野可以想象的範疇,陶媽媽的日記上流露出來的感情色彩,是陶野所不能理解的大度和寬容。陶媽媽沒有了一切,就連曾經那麼相愛的陶爸爸,也那麼多年都不見音訊。
那時候,陶野就下定決心,他一定要比其他人都努力,才可以擁有可以讓他去幫陶媽媽討回來原本屬於她的一切。陶野明白,自己的身份在Luwig家族裏麵最初也是不被接受的,要不是陶爸爸和姐姐Anjta的堅持,他也不是今天的陶野了。既然老天爺讓他擁有了那麼多可以拿來反擊的工具,為什麼不用呢?
沒有等到陶野的回答,而是探究的眼神一直看著自己,平常養成的不容拒絕的習慣,就讓陳方盛自然而然地以不容陶野拒絕的速度拿過陶野手裏的銀質腳環打量起來。陶野被陳方盛這麼奪過手裏的東西,有些惱火,卻也想看陳方盛認不認識現在拿在他手裏的東西。
翻來覆去地看了看,陳方盛隻覺得眼熟,但是又不敢確定是不是他在心遠一歲生日的時候和陶野的外婆一起去買的送給心遠的生日禮物裏的一件,“老先生怎麼一直盯著我的銀質腳環看個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