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裏的長陽很冷。
這是聞滎第一次覺得長陽的冬天這麼冷。
她還記得年幼時初到長陽的時候,那人告訴她:“長陽雖然比不得上京繁華,但這裏的冬景卻不多了是別有一番風味的,等到了冬天,我便帶你去賞那萬裏雪景。”
那時候,聞滎唯一想的,便是盼著冬天能夠早些到來。
可從什麼時候開始,一切都變了呢。
聞滎將手伸出窗戶,接住了一片雪花,她也記不清是什麼時候了。
荔枝一進門,就看到自家小姐這副神色寡淡的模樣站在床邊。
歎了口氣:“小姐,你身子虛,快把窗關上,金桔也是,怎麼屋裏的地龍燒的一點兒也不暖和。”
荔枝邊說著便過去將窗戶關上,又將聞滎扶到了貴妃榻上。
“他還是不肯過來嗎?”聞滎望著門外的院子,淡淡的問道。
荔枝看著自家小姐這副模樣,心裏心疼,卻又沒有辦法:“姑爺說他忙……”
聞滎沒有說話了,她知道,李熠景隻是不想見她。
荔枝看著自家小姐不做聲了,心裏歎了口氣,又轉移話題的說道:“小姐,外邊的雪快停了,要不讓小丫鬟們去堆個雪人來看看?您以前可是最喜歡堆雪人的了……”
聞滎望著外邊的雪,又仿佛看到了自己曾經堆的那一對福娃娃,他們說好的,每年冬天都會堆一對娃娃的,一個是聞滎自己,一個是他。
沉默了半刻,就連荔枝都覺得不會聽到回答的時候,聞滎突然輕聲應道:“去吧。”
荔枝聽到這微乎其微的回應,愣了一下,又急忙應了,便去急急忙忙的招呼人過來了。
聞滎看著院子裏忙活的人們,忍不住的咳了兩聲,又像是怕被人發現似的,急忙用手中的帕子捂上嘴。
看著帕子上自己咳出的血,聞滎突然笑了。
她知道自己時日不多了,可是,還是不甘心呢?
她想知道,到底是哪裏錯了,原本那樣要好的兩人,到如今形同陌路,那個人,就連過來見她一麵,都不願意了。
聞滎又病了,不對,自兩年前病了,她就沒有好過。
她隻能躺在床上,就連門窗都開不得了,屋子裏的地龍要燒的旺旺的。
可盡管如此,她還是覺得冷。
聽荔枝說,元宵的時候皇帝開了宵禁,那天晚上的長陽街上人滿為患,燈火足足亮了一夜。
荔枝還說,二月初皇帝宣布退位了,傳位當朝三皇子,年號崇洐。
……
荔枝說了外邊兒很多事,可是聞滎知道自己不行了,她再也看不到那些熱鬧的煙火了。
二月初八的時候,聞滎撐著病體起了床,不顧荔枝怎麼勸,她還是起來了。
她知道,再不站起來,她就沒有機會了。
這麼些年,因為長陽離上京路程遠,她自出閣以後,僅六年前回過上京。
六年了,種種原因,她居然再未回去過。
她想回去了。
她想爹爹,娘親,還有宣哥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