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裏熱鬧了一天,直到片刻前才安靜了些許。
董樂安剛剛有睡意,門便被人從外麵推開來。
冷風來襲,帶著股熟悉的冷杉味。
董樂安翻身望向門口,隻能隱約看到穿著紅色喜袍的男人漸逼漸近。
她剛坐起來,便有東西砸向了她的頭頂。
是紙張,掉落在她的懷裏,董樂安低頭。
休書二字映入眼簾,他的字一向很大氣,筆鋒淩厲。
最末端那佛惜朝三個字上摁有他的手印。
董樂安的臉白了又白,捏緊休書抬眸望向佛惜朝。
“王爺……”她的惶然落在他的眼底,激起佛惜朝的怒氣,他手指擒住她的下巴,盯著她的臉,冷聲道:“別這樣看本王,惡心。”
這女人,大禮朝的三公主。
佛惜朝曾親眼見她騎著烈馬,當街拖行年老的婦人。
手裏握著長鞭,囂張跋扈至極。
那年,戰役打響,大禮朝失了七座城池後投降,大禮朝皇帝不知許了什麼好處給父皇,兩國戰停,從此大禮朝歸順其蘭。
大禮朝歸順還有一個條件,就是要將這個女人嫁給自己。
佛惜朝甩開她的臉,眼神逼仄,“從此你不再是本王的妃。”
他轉身要走,喜袍掀起,董樂安的眼前一片模糊的紅,她跌撞的下床追上來,張開雙臂攔住佛惜朝。
她眼眶通紅,喉嚨滾了幾滾,壓下洶湧的委屈。
“王爺,我隻想問一句。”
佛惜朝冷冷的看著她。
“你為何執意要娶蘇綰玥。”
“與你何幹。”他薄唇抿緊,眼角壓緊,“本王希望,日後你不要再提綰玥的名字,本王嫌髒。”
喜紅色在眼前消失,門開了又關上,冷風襲上她單薄的中衣。
董樂安動也不動,蓄滿眼眶的淚水顆顆砸在地上。
當年,佛惜朝七歲的時候作為質子被其蘭皇舍出去送往大禮,半路遭遇襲擊,腦袋受了創,一雙眼睛瞎了。
董樂安調皮,瞞著皇帝去了質子宮,想去看看這其蘭來的質子長什麼樣。
她趴在牆頭,看著少年拄著盲杖,步步摸索著上台階。
短短五階,他摔了三跤。
一雙膝蓋磕破,月牙色的袍子上沾了血,他眉頭都沒皺一下。
董樂安看著那血,疼的感同身受。
自那以後,董樂安隔三差五的就溜去那裏看他。
起先總是隔著段距離,後來被他發現她幹脆也就不躲了。
她經常領著這個小瞎子在質子宮的後院扒土做叫花雞,種芍藥花。
這一晃,十年就過去了。
佛惜朝長成了讓董樂安看一眼就臉紅不已的模樣。
那時候董樂安就想,日後她一定要讓佛惜朝娶自己。
質子無人權,皇帝明令禁止皇子皇女往質子宮跑。
董樂安怕影響他,在佛惜朝為質的這十年裏,她半個字也不曾開口。
所以他不認得她。
……
董樂安閉了閉眼,委身蜷縮在榻中。
她做夢了,夢見了他率領其蘭國軍,奪城掠池,殺了無數大禮朝的將士。
大禮節節敗退,不得不降。
她也夢到,那日,佛惜朝帶人進大禮朝堂,皇帝待他如座上賓。
皇帝身邊的太監宣讀,新晉附屬國公主董樂安與佛惜朝的婚事。
她與他一簾之隔,她含羞帶怯。
隻是那人臉上並無任何情緒,手指摩挲著茶盞,隻對著皇帝說了一句話。
他說,他要蘇綰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