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將桌上的藍布蓋住容器的瞬間,他在水中睜開了眼。

謝安剛從研究所出來,就直奔火星的孩子自閉症患者康複治療中心。

治療中心距離研究所不遠,開車幾分鍾就能到,可謝安還是忙得沒時間在這幾分鍾的路程裏去看謝安琪。

他實在是太忙。

說來也慚愧,謝安琪的自閉症並非是天生的,而是在謝安琪語言表達發育期間,他忙於研究忽視她而造成的。

謝安琪的母親是個地地道道的英國華裔的貴族之女,與謝安結果並生下謝安琪後,因為某些家族遺傳的病症,在謝安琪兩個多月的時候就離開了人世,隻留下孤兒寡父兩人。

自此謝安是當爹又當媽。那時他覺得謝安琪是妻子給他最後的禮物,欣喜疼愛的同時,也沒想自己能否給她陪伴,就將年幼的她從英國帶去了美國。而那時候,他的研究事業風生水起,在謝安琪八個多月的時候,他就徹底將她丟給了請來的保姆。而在兩年後的某天,他突然收到通知,說謝安琪疑似是自閉症。

他惶恐不安的跑回家,看著有些陌生的、粉雕玉琢的小娃娃,第一次從心裏產生了一種強烈的愧疚感。

他到底是多久沒仔細看謝安琪了,如今隻是多看幾眼,竟都覺得不太認識她了。

診斷結果出來後,他立即給她找了美國最好的治療中心,疏導幾年,稍有好轉,隻是依舊是自閉症。

而如今,她已成年,是亭亭玉立的十八歲少女。

謝安停住思緒,治療中心就在前方路口,將車拐入停車場,停好車後他匆匆下車。走到治療中心門口,才發現自己忘了校準自己的表情。他又返回車上,對著鏡子做了幾遍的微笑表情後,才腳步生風的往裏走。

自閉症治療中心裏,什麼聲音都有。小孩子的哭鬧聲,治療師溫柔體貼的開導聲,還有敲東西的咯咯咯的聲音,撕紙的聲音……應有盡有。

謝安繼續往裏走,裏麵的環境就相對安靜些了。謝安琪跟那些孩子不太一樣,她不會鬧,也不會吵,隻是不說話,不看人,叫她也沒反應。

診斷出自閉症後,謝安唯一感到安慰的地方就是謝安琪在繪畫上表現出的驚人天賦。有時候看她作畫,謝安想,也許她並不自閉,隻是不愛說話而已。

這種自我安慰在心裏出現幾秒後又被他強大的愧疚感撲滅。把自閉症看成是一種莫大的榮幸,他真是個不合格的父親。

謝安琪在內部的VIP治療室,雖然價格昂貴,可這裏是治療師一對一輔導治療,且也不會發生像外麵那種混雜的情況幹擾治療,這筆錢謝安還是很舍得用。

來到門口,謝安敲門。

治療師說了聲進來後,謝安輕腳走進去。

謝安琪在畫畫。這是她每一天裏做的最多的事,若是有人強行抽走她的畫板或者畫筆,她就會立馬狂躁,且隨意摔東西。

“安琪,今天畫什麼?”謝安坐過去,在她身邊問道。

謝安琪依舊在認真作畫,謝安看了眼治療師,詢問她該如何時,治療師對他點了下頭,讓他慢慢等待。

果然過了一會兒,謝安琪轉頭看他。

看著她明亮似水的眼睛,謝安的心此刻像住了朵雲,而那朵雲正在下雨,他的心被那朵雲下的小雨淋得又冷又濕。

“安琪,給爸爸看看你今天畫了什麼。”

謝安琪沒理他,轉頭繼續畫畫。

謝安摸摸她腦袋,治療師將他叫出去。

她推了推眼鏡,將他的服裝上下打量一眼。謝安扣了扣眉毛,笑:“剛從研究所出來,衣服還是昨天的。”

治療師笑得疏離,她兩手插進白大褂的衣兜裏,頗有些嚴肅道:“謝教授,安琪的事情,想必您已經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