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當然馬上推辭,不明白耿大隊犯了什麼病。
耿大隊笑道:“這個煙是遊平前些天楞扔下的,我又不一抽一,也沒有給別人上供的毛病,你拿走吧。——你幾個同學真夠意思啊,遊平他們跟我商量,想給監獄點業務,寧肯賠錢,就為了給你多減刑,我也給攔了,用不著那樣。”
我把煙接過來放在旁邊,問了他一個大膽的問題:“耿大,你說這監獄能改造好人嗎?”
耿大隊樂了起來,反問道:“你說呢?”
我笑了。
耿大歎口氣,告訴我:“這問題在我剛當管教的時候,捆饒了我好長時間,我說這麼個地方,不把人越改越壞了嗎?
後來我的老監獄長就跟我說:監獄這個地方,是教人聰明的,教人長記一性一的,學了這兩樣,就沒人敢也沒人願意再回來。那些再殺回來的,不是沒記一性一,就是聰明使過了頭,覺得自己玩得轉法律了,混的開勞改隊了。
哼,他說監獄就得狠,就不怕黑暗,讓你進來一次就後怕一輩子才好!哈哈,那是好多年前的話啦。”
我陪著笑起來,覺得他真的有些把我當朋友看待的意思呢,這副形象,和我見過幾次的老耿很有些不同了。
他接著說:“所以我覺得讓你吃點苦沒有壞處,雖然你這次進來得很偶然,但還是要長些教訓好啊。”
我說沒錯沒錯。耿大笑道:“遊平一喝酒,也跟我說實話了,敢情那小子以前也進來過呀,嗬嗬,他上次可沒少受罪,現在一提監獄就腦袋疼,做什麼事兒都講究三思後行了,你將來可能就沒有他那麼謹慎,你算輕鬆改造了嗬,啊?”
“還不是托你的福?”
“我還怕我害你哪,要是你不塌實,跟那幫狗爛兒一鍋混,學些汙七八糟的東西,別說跟你的同學不好交代,就是從我這裏也過不去,我馬上就下放你基層鍛煉去呀。”耿大隊笑著,語氣裏已經有些嚴肅。
我心裏緊了一下,臉上送著笑,謙虛地說:“我哪能那麼沒分寸?”
“你呀,別以為我不照顧你,我不露麵,其實也一直注意著你呢,聽說你跟一個什麼王老三的挺熱乎?”
我收斂了一些笑容,告訴他:“你也別聽他們說得熱鬧,我們就是一起吃個飯罷了,違紀的事兒,找不上我。”
耿大隊一邊調整著玻璃版下麵一張表格的位置,一邊說:“那個王老三,據說又喝酒又文身的,有這事兒吧?”
我真的是吃了一大驚,一時找不到話來回答,我知道我不能斷然否認,那樣我就完了,至少耿大隊對我的看法 會陡然一跌,可我也不能順坡就把老三給賣了呀。
耿大隊抬眼看我一下,拍拍玻璃版,似乎對新的布局表示滿意,然後對我說:“你既然當過警察,就該清楚,很理解犯人的犯罪心裏,他自以為做得很隱蔽,其實你已經都料到,看得清楚明白著哪。
我們管教也一樣,底下犯人的一舉一動,沒幾個能逃過我們的眼睛,問題就在於怎樣處理、什麼時候處理,說句無奈的話,還有就是選擇誰處理?
既然你和王老三不錯,我也覺得可能是他有什麼可取之處吧,我不細追問你的想法,不過你該跟他點一下了,讓他好自為之,不然,你就該離他遠些——我的話說的很明白了吧。”
我沉吟道:“謝謝你的提醒,我知道該怎麼做。”
“好了,回去好好幹活吧,晚上不要看太晚的書,別把眼睛改造壞了。”耿大又輕鬆地笑起來,我也笑了,起身告辭。
“煙拿上。”耿大提醒我。
回去我把這些話吐出來,老三眼都有些發直了,恨恨地輕聲道:“我去他丫丫的,準是主任給我墊的磚兒,哼,在主任那裏,肯定是林子二龍搗的鬼了,這不往死裏上治我嗎?我老三不論對主任還是對林子二龍,都敢拍胸口說話啊:老三哪點兒對不住你們?現在快成了破鼓亂人錘了。”
我說:“你還是塌實住了吧,說實話,前一段你也是歡得夠戧,咱跟人家不一樣,底子薄,折騰不起啊。”不是隨便折騰糊弄一下就行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