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等老三親自動手刺那半條龍,“眼子”轉天晚上就來報到了,這家夥真是個愛著急的人,膽兒也大,剛點完名就過來動手,老三含糊了半天,架不住他攛掇,安排好“插旗兒”的,躺在鋪上讓“眼子”答答答地刺。
中間又加了頓夜宵,“眼子”很敬業,告訴老三跟值班的已經關照過,說今晚上就不回去了,一定要把這半條龍幹完,老三很痛苦同時也很感動,趕緊讓小佬給梁子送過去一盒煙打點著,一邊還商量:“眼子,咱剩點兒明天幹行不?”
“眼子”說:“你受不了啊?”
老三一咬牙說:“哪能啊我是怕你太累。”
“眼子”狠忙了將近一個通宵,把老三上半身的披肩龍給竣工了,早上我起來的時候,“眼子”正躺在疤瘌五的鋪上打著呼嚕,老三也睡得很結實。洗漱回來,老三已經被叫醒,惺忪著眼跟我說:“今天歇了,太困,好象還有點發燒,我跟小佬說了,讓他告訴二龍一聲。”
小佬到了工區,立即告訴二龍說:“三哥發燒了,今天不出來了”。
“昨晚上又刺活兒了不是?”二龍斜著眼而問。
小佬笑道:“沒有,發燒。”
二龍臉子突然就變了,一腳把小佬踢得倒退幾步,隨手抄起檢驗台邊的一條木板,狠狠地輪到小佬背上,小佬的笑臉也沒了,困惑地望著二龍。我在邊上也有些傻眼搞不清二龍心裏的狀況。
二龍皺著眉頭罵道:“在這兒跟我誑瞎話呢!嗬嗬厲害呀老三也太狂了吧,想不出來就不出來啊,還讓個小弟給我帶話,我就不值他親口打一聲招呼?好,你是老三鐵杆是吧?我倒要看你有多鐵!”
二龍說著,手裏的窄木板又向小佬背上打去,小佬的胳膊護著半邊臉,默默承受著,三下,五下,“哢”!木條子斷了。二龍一腳踹在小佬屁一股上,小佬往前一躥,扶住了牆。一直是一言不發。
林子、廣瀾他們在旁看著,多少也有些意外似的,但都沒摻乎一句話。
二龍怒衝衝地說:“行,晚上給你們拆開!小佬,你去廣瀾屋裏,陳威上我那裏,邵林是吧?邵林找小石頭去!我看你王老三還拿什麼跟我歡!”
我心裏有種冷颼颼的感覺,沒敢在旁邊多逗留,默默地溜回組裏幹活去了。這一幕太出乎意料了,二龍至於如此嗎?
周攜拿腳碰我一下,輕聲說:“老三這下麻爪兒了。”
何永有些幸災樂禍地笑道:“哈哈哈真是厲害了老三也忒搖了,回了號筒就看他滿場飛啦。”
平時對老三趨顏追逢的李雙喜居然也有一笑:“陳威,這下你一走,下個月家裏要還不來,老三就直接斷了供給啦。”他那意思——豈不是到時候,老三就更慘了。
邵林穿了一會兒網子,坐在那裏喘粗氣,突然站起來說:“我找龍哥去!”我一驚,沒想到他還有這麼大的忠心和勇氣,趕緊招呼他:“邵林,別犯傻啊。”
邵林說:“去哪個屋我也不去小石頭那裏。”
——原來是這麼回事,於是我就沒再說話,看他意誌堅定地走去庫房了。
其實,我的觀點倒和他相仿,我覺得去哪個屋都比去二龍屋裏好受——在別的屋裏,誰也不會為難我不說,二龍還得跟現在一樣,暗中給我一點小空間,不主動來刁難我。如果在他身邊恐怕就不好玩了,他那個屋,是出了名的“鬼屋”,現在是越來越個一性一化了。
蔣順治不止一次偷偷跟我說:“我們三個說話都不能大聲說,也不能比龍哥早睡晚起,有一回龍哥跟林子、達哥、廣瀾看黃盤,讓我在門口放哨放到兩點多,趙兵跟小偉更受罪,臉衝牆盤了好幾個鍾頭板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