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令狐浩雖然沒有看見,但是,他可以想像出來,那天,姐姐肯定是起身整理了衣衫,然後又對鏡整理了妝容,直到她自己對一切都滿意了,這才穩穩的踏上了凳子,把頭伸進了那早已經備好的柔軟的白絹裏。
她輕輕的合上了眼睛,並沒有再睜開眼睛看一眼這個世界,令狐浩隻記得,那天離開姐姐的屋子的時候,外麵,起風了,小丫頭拿了一家披風給他披上,然後兩個人便深一腳淺一腳的開始往外走去。
令狐浩不怪姐姐沒有盡到照顧他的諾言,因為他知道,姐姐再用她的生命,為她的兒女保住了嫡出的身份;用她的生命,為她的兒女們找到了一點倚仗,因為她用生命,為保護她的兒女做出了最後、最大的努力,她隻有死在了王家,死在了休妻文書生效前,她便是王家的正房妻室,她的兒女便是王家嫡出的長子長女!
誰也無能再改變一絲一毫,到了這一步,如果他的夫君再過份,便會引來萬人的嘲罵,雖然他已經無恥了,可是王家的那些長輩卻也還想給自己留點虛名。
想到這裏,令狐浩忍不住的哆嗦了一下,他又想起了姐姐那天向自己伸來的手,那是一隻枯瘦的,毫無生機的手。令狐浩的眼淚一下子就流了出來,然後迅速被他自己拭去了,他還記得那天,小丫頭想把他領走,可是卻讓人堵在了二院的門外,令狐浩一臉的尷尬,不知道應該如何自處,在這慌亂的時候,他看見走入了一個女子,那女子隻著了一身紫色的衣衫,手裏就拿了一柄與王姑娘手中一模一樣的扇子,聽到丫頭們說明令狐浩是主母王夫人的幼弟時,“哦。”麗人唇邊一抹淡淡的笑,淡淡的一抹嘲諷,然後才說道:“我聽說了,老爺歇下了,吩咐過,夫人院裏的人一個也不用先走,到時候與夫人一起出去就是了。”
一聽這話,猶如一盆冷水當頭潑下來,令狐浩的心頓時涼了一半,他真沒想到,姐夫要休了姐姐,這事還沒有成事,話已經人人都知道了,姐姐居然會受到這樣的冷落與屈辱,所以往前走了一步,想叫她看仔細些,然後硬著脖子說道:“你算什麼,今天這府裏的夫人還是我大姐.......”
“你……說什麼?是嗎?”麗人總算抬起頭來,然後冷冷的說道:“明兒就不是了,你也何必太急呢,留下來吃個晚飯,明天再走就是了。啊喲,對了,晚上我這裏還有幾個客人。不然你跟她們幾個丫頭一起吃可好?”
丫頭一起吃?
“丫頭……”令狐浩還記得那一刻,他幾乎不能相信他居然要受這樣的屈辱,一個王家的小妾,居然敢這樣汙辱他,緊張、忐忑,忽然都仿佛消散去了,隻有一陣一陣的心酸湧上來,那一刻,令狐浩就發了誓,終有一天,終有一天,他所受的一切,都要他們還回來,不計代價,那怕把靈魂出賣給魔鬼。
大家卻不知道令狐浩在想些什麼,隻是見他有些發呆了,王公子伸手用手裏的扇子輕擊了一下桌麵,說道:“兄台。”
令狐浩如是觸電一樣的抬起頭來看了他們一眼,令狐浩有些尷尬的笑了起來,然後說道:“對不起我剛才失神了,不知道說什麼呢……”
令狐浩隻是這般淡淡的看著他們,嘴角微微的帶著笑,那樣子立時讓人忘記了之前他的失禮,這樣濁世翩翩公子般的人怎麼會讓人討厭喲?誰又能想起,這是當年那個讓他們在寒夜痛打了一頓丟在王府門外的少年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