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喜福會(上)(3 / 3)

因此聽說了有可疑人員闖入攝政王府後,隨便兒第一時間躥了回來。

也不管弟弟的抗拒,牽了弟弟的手,在隨心兒再三不滿的提醒中,抬腳甩飛了鞋,上廊,掀開珠簾——

一朵粉色的花瓣重重疊疊的花忽然飛了出來,花枝眼看要戳到隨便兒眼睛,隨便兒一手拎著給娘的新點心,一手還牽著弟弟,隻能頭一偏,叼住了那朵花。

一開始還有點擔心那花有刺,叼在齒間才發現,那花雖然香氣淡淡,花型精美,質地卻柔軟,還帶著體溫的熱度——是朵簪在頭上的絹花。

然後他才看見室內地板上,團團翻騰成花旋風的那個影子。

仿佛是個穿粉衣的小小少女,正在翻跟鬥,這項遊樂常人做來難免有幾分粗俗不雅,但是眼前這少女翻得輕巧迅捷,點塵不驚,顯得姿態優雅,她脫了鞋,翻飛而起的時候衣袖褲管垂落,露出美玉一般纖細精致的小臂和小腿,時不時玉色光芒一閃,而翩飛的粉色衣裙點繡桃花,便如因春風而卷桃花雨。

隨便兒有點發怔,忽然便想起自己翻跟鬥賣藝的當年來,一轉眼看見三個娃娃坐在一側,一女兩男,女孩子雪錦衣裙,一張瑩潤又清麗的小臉,五官開闊大氣,沒有梳時下少女的丫髻或者包包髻,滿頭鴉青的發都仔細編成十分繁複精致的辮子垂下來,發型之講究令人發指,令人一見便忍不住感歎她母親定然是個細致溫柔耐性十足的女子,才會在小女兒的頭發上也如此巧手和講究。

大大的眼眸不笑也帶三分笑意,正大聲數數:“……一百七十一、一百七十二、一百七十三……哇哇,阿回好棒!”

兩個男孩,大一些十二三歲,藍色錦衣上十分別致地繡著青色的花瓷瓶。拿個畫板,鼻梁上居然還架個裝模作樣的眼鏡,正在對著翻跟鬥的女孩作畫,也不知道他是怎麼從一團風的身影裏捕捉出正常的輪廓來的。

小一些的,黑衣緊身束腰,穿得十分利落正經。蜜色肌膚,細長眼眸,坐姿端正,目光清冷,一邊也在低聲數數,一邊對著女孩做了個看起來很堅定的手勢,那笑眯眯的女孩立即降低了音調,吐了吐舌頭道:“啊,我聲音太大了,吵到你們啦。”

大一點的男孩立即一揮手:“無妨!聲音好聽的人,大聲是給別人的福利!”

而此時那黑衣男孩一抬頭,正迎上了隨便兒兄弟的目光。

他立即起身,端正行禮。

藍衣男孩也推開畫板站起,卻沒行禮,攏著袖子老農似的偏頭看著兩兄弟,目光著重落在隨便兒身上,隨便兒敏銳地感覺到那眼神裏包含著好奇,審視,隱約還有幾分戒備。

白衣少女十分靈活地蹦了起來,十分熟練地張開雙臂:“啊,是隨便兒和隨心兒嗎?來抱抱!”

隨便兒隨心兒:“……”

不是,現在都流行這樣熱情的見麵禮嗎?

黑衣男孩嘴角一抽,隨心兒神經質地連退三步,一臉拒絕,卻又十分精明地用眼角細細看過整間屋子,發現這三人看似在他屋子裏鬧騰,但什麼都沒碰,什麼都沒弄髒弄亂,就連翻跟鬥女孩脫下來的小繡鞋都整整齊齊放在廊下,這才將繃緊的小身體慢慢放鬆,又悄悄鬆開了門邊呼喚侍衛包圍的機關,以及將腰帶和袖子裏的毒物慢慢塞回去。

他這一係列動作十分隱蔽,但是對麵,藍衣男孩眼眸一瞥嘴一撇,白衣女孩眼眸眯了眯,黑衣男孩看似目不斜視,卻不動聲色往前站了站,把女孩擋在身後。

隨便兒好像什麼都沒察覺,笑著鼓掌,鼓著鼓著也把隨心兒給塞在了身後。

這邊暗潮洶湧,那邊翻跟鬥的心無旁騖,沒人數數,卻有一聲軟軟甜甜“二百!”,隨即風定花歇,粉紅色的薄紗衣裙似一層桃花霧一般,緩緩一收,現出小少女玉一般瑩潔的臉龐。

她看起來和白衣女孩兒差不多大,卻不似那女娃娃還殘留三分嬰兒肥,下巴尖尖桃心臉,肌膚有透明色,發色也稍淡,明明是偏清淡的發色肌膚,卻有一雙微微上挑天生桃花相的濃麗眼眸,小小年紀,便整體氣質矛盾又和諧,是鮮亮又晶瑩的美人胚子。

二百個跟鬥,臉不紅氣不喘,嘴角叼一朵點金綴玉的桃花絹花,襯一點雪玉般的貝齒,那天生風流又端莊的氣質便更顯眼,隨便兒看著她唇角,下意識將手中桃花又捏了捏,才發現她兩個包包上光禿禿的,顯然原本有兩朵桃花,在翻動中落了下來,現在一朵在她唇上,一朵在他掌心。

除了隻關心自己屋子的隨心兒,其餘幾個孩子顯然都注意到了這花,都是人精,藍衣男孩眼神一閃,黑衣男孩眉頭一皺,雪衣女孩偏偏頭倒也沒多想的模樣,粉衣女孩笑吟吟看著那花,一臉溫柔無害,心中閃過登徒子鑒別法一百零八式。

不過隨便兒隨即笑了起來。

“小夥伴們來啦。”他歡喜地拍手,“讓我猜猜,容家雙胞胎?”

容當當並不奇怪他會知道自己,彬彬有禮遞上名片:“容當當,初次見麵請多關照。”順便介紹姐姐,“容叮叮。”一隻手還抓著容叮叮袖子,生怕她熱情太過直接抱上去。

容叮叮眼眸一彎,笑著伸手,“你好,容叮叮。聽我爹娘說過你,不得了,是個皇帝呢!”

隨便兒在容當當虎視眈眈的注視下,十分優雅地碰了碰小美女的指尖,“誇獎誇獎,高級社畜而已。”

一群穿越人子弟頓時嘿嘿哈哈笑起來,連容當當眼神都溫和了些。

隨便兒又向藍衣男孩伸手,“景泰藍陛下?”

景泰藍大步而來,熱情握住他雙手:“啊,隨便兒陛下!”

雙方暗暗用力,各自臉色不變,隨便兒:“沒想到陛下親自駕臨啊。”

景泰藍:“好容易簽了停戰協議,來欣賞欣賞東堂美景,順便嚐嚐傳說中的文姨姨的美食哈哈哈……”

隨便兒:“陛下覺得東堂可好?”

景泰藍:“好極了,從斜月海峽經過時,眼看那海峽一彎斜月缺一角,便如美人毀容,佳肴缺鹽,真是令朕扼腕啊!”

事實上,斜月海峽伸入南齊海域一角,大部分在東堂。

隨便兒:“想著確實怪難受的,要麼陛下扔了那一角?我東堂雖然國小力微,倒也照顧得過來。”

兩人對視,微笑,手緊緊一握。

半晌,隨便兒:“陛下這是不舍得那一角,還是不舍得朕的手啊?”

景泰藍:“假如朕都不舍得,陛下不如以江山作嫁?”

隨便兒:“我娘和太史大帥情同姐妹,你和太史大帥情同母子,以親疏論,倒該我來聘你才是。”

兩人再次對視,微笑,緊握雙手,唏噓。

旁邊容家雙胞胎,容叮叮笑吟吟看著,小聲道:“他們兩個都好奸猾哦。”

容當當薄唇一撇:“皇帝當久了都這德行,再說打了這麼多年多少有點火氣,好不容易停戰了又不能再起幹戈,隻能嘴皮子上占點便宜……這倆都壞,你不要理他們。”

容叮叮聳聳肩,一臉不感興趣,看見阿回倒一臉興致勃勃,禁不住好奇地問:“阿回妹妹,你在想什麼?”

阿回:“我啊,我在想,那個小皇帝拿了我的花不舍得還,是不是喜歡我,如果他要立我為皇後,來個十年八載的,他這江山也就到我手裏了,東堂大荒合而為一,倒也用不著今日在這裏和藍家哥哥爭地盤打嘴仗。”

叮叮當當:“……”

景泰藍和隨便兒:“……”

兩人飛快地鬆開手,對視,微笑,各自在袖子裏揉手,隨便兒還佯裝不經意地,將那精美桃花落在了隨心兒腳下。

隨心兒是一向看不得自己屋子地麵出現任何雜物的,立即撿起來送到阿回麵前去,阿回接了,捏了捏他的蘋果臉,也不管他因為捏得不對稱小嘴撇起要哭,笑吟吟道:“弟弟真乖,比你哥哥紳士多了,自我介紹一下,我是大荒唯一的公主,未來的女王。如果你以後有什麼搶權啊篡位啊之類的業務,或者你哥哥要斬草除根什麼的,歡迎聯係我喲。”

隨便兒:“……”

風評被害!

隨心兒不似他哥哥自小三教九流,浪蕩江湖,生下來父親攝政王母親為相,沒多久哥哥做了皇帝,被嗬護長大,文臻又因為一直自覺當初對長子勒逼太過,小兒子便有心放養,是以遠不如隨便兒四歲時精乖狡猾,這話懵懵懂懂聽不大懂,卻也敏銳地察覺出了對方不懷好意,倒也不哭了,打掉阿回的手,奶聲奶氣地道:“壞女人!黑心皇後!巫婆!你把我的地板弄髒了!擦掉!”

自負美貌生平第一次被人罵作巫婆的小公主阿回:“!!!”

隨便兒:哈哈哈哈哈哈哈嗝!

好弟弟!

就衝這句話,皇位盡管篡!

幾句話一完,幾人麵麵相覷,太過聰明的孩子也很難打成一片,何況還各自身份緊要國別不同,片刻後,兩個女孩聚在一起唧唧噥噥討論綏家兄弟,隨心兒自動靠攏了看起來最整齊嚴謹的容當當,隨便兒則盡東道主之誼命人上茶上點心,一邊好客地邀請一邊隨口道:“以往隻是聽我娘說起各位姨姨和兄弟姐妹們,說起來都是各國政要,身份貴重,事務繁忙,朕雖想念已久,但想著總得有個三五年才能聚上,這次怎麼會都一起來了呢?”

話音未落,一窩窩的姑娘小子們都抬起頭來,眼睛亮亮,異口同聲地道:“因為都急著來打你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