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這處會場上離開有幾條街道,每一位大王每次都會盡量選擇不同的道路。
然而想要去到高處也有些麻煩,這個時候,各方的暗哨、衛士都安排了人手在屋頂上巡弋,部分的神射手縱然打不過他,但依然擁有眼力上的優勢。他在周圍盤桓了一陣,考慮對策。
過得一陣,遠處的夜色中,有廝殺聲響起,寧忌聽了一陣,隨後看到了升騰的煙火,亦有人在遠處示警。
“平等王遇刺——”
竟有同道中人?
寧忌微微愣了愣,隨後朝著那騷亂的方向過去,若是刺殺到一半,這些刺客沒能得手,他不介意半途入夥,幹件大事。
然而激烈的刺殺隻持續了片刻,寧忌奔跑到半途,便察覺到屬於平等王那邊的聲勢愈發平穩,隨後附近的街道上下、各個地方都開始出現隸屬於平等王麾下的衛士與高手,他們的神色已不顯得急切,可能對於局勢已然有了把握。
寧忌去不到高處,沿著街角的隱蔽處與混亂的人群逆行了一段,到得前方街道的轉角,那混亂的聲音已經告一段落,透過守在街頭士兵之間的空隙,他看見遠處的長街上滿地鮮血,有五六道身影被控製起來,跪在了街上,時寶豐的身形在這些人前方走動,揮刀將他們砍殺在地。
“殺我——”
“就憑你們,也想殺我——”
“何文!你怎麼不親自來——”
內力迫發,時寶豐在最後一抹秋日餘暉中放聲大吼,黑暗劃過長街,從他的身上淹沒過去。寧忌這才發現,屎寶寶的武藝竟也不錯。
他磨了磨牙齒,轉身離開。
對方有了防備,此時便沒有刺殺的機會了。
但今天的大會到底是怎麼回事?
走得遠了,他才有空回憶先前發生的事情。關於公平黨五個傻瓜之間的嫌隙,城內的風聲每天都在傳,早幾天也說鬧翻了,今天又怎麼了?再鬧翻一次?
夜幕已經降臨,街頭的行人各式各樣,有的倉促奔跑,有的鬼鬼祟祟,一堆一堆的垃圾在街邊散發著臭氣,周圍的暗巷裏,有人死去後屍體散發的腐味,城市像是陷入了彌留之中,就快沒救了。
失去了刺殺的時機,寧忌也多少覺得有些茫然起來,接下來該幹什麼?去找些藥嗎?周圍的醫館早已沒有了……他在隱隱約約的喧囂中穿過小半座城池,出奇的,沒有人來找他的麻煩,以至於他也不可能借題發揮將誰打上一頓。如此這般,他回到五湖客棧附近的道路上,走向那座熟悉的矮橋。
橋洞下亮著微微的、橘色的火焰,小和尚沒有待在火堆旁,他站在橋洞外的河灘上,目光奇怪地望向橋洞之中,也注意著橋梁這邊的情況,寧忌的目光與他對望了一眼,小和尚目光微帶悲憫,沒有說什麼。
寧忌走過那座矮橋,從矮橋的上方朝遠處望去,黑暗中古城的輪廓似乎又變得好看了一些,那些燃起的火焰,就像是輪廓上方橘色的燈籠。他從河堤上下去,橋洞之中,薛進正抱著女子的身體,發出些微的哭聲,寧忌於是過去蹲下來,伸手摸了摸女子的頸側。
屍體上已僅僅剩下些許餘溫了。
“啊、啊、啊、啊、啊、啊……”
薛進張開僅剩幾顆缺齒的嘴,虛弱、而又悲慟地哭泣。
寧忌看著他。
“她死了……”
他想要盡量平靜地說出這句話來。
但不知道為什麼,沒能做到。
……
黑夜裏,有煙火升騰起來……
那是各個勢力作為示警的煙火令箭,最近時有升騰。
不知道為什麼,寧忌想起第一次看見這對夫妻時的情景。
那是八月十五的夜晚,薛進帶回了乞討而來的飯菜,他們在河堤上虛弱地倚靠在一起,麵對著黑暗的夜色,等待煙火的再次升起。
“他們……還會再放的……”
那一刻,他們麵對著一片漆黑,如此憧憬地、期待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