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等武藝,不會是閉上門在家中練出來的。”嚴鐵和頓了頓,“昨夜聽說是,此人來自西南,可西南……也不至於讓孩子上戰場吧……”
昨夜對陸文柯的訊問,嚴鐵和嚴雲芝雖然不在場,但也大致知道了事態的輪廓,他此時有些猶豫之間說起的話,也正是眾人心中在疑慮、甚至不敢多說的地方。
李若堯拄著拐杖,在原地占了片刻,隨後,才睜著帶血絲的眼睛,對嚴鐵和說出更多的事情:“昨夜發生的慘劇,還不止是此地的廝殺……”
“啊……”
“昨晚,侄女婿與幾名衙役的遇害,還在前半夜,到得後半夜,那凶徒潛入了通山縣城……”
“通山縣不是已宵禁了……”嚴雲芝道。
“江北開戰,可用之兵大多數已被劉將軍調配過去,要守整座城,哪還有那麼多人……那凶徒乃是在這邊殺人之後,又一路去了通山縣,找到了我那侄女的家裏。我那侄女……淩晨便遇害了……”
他的話說到這裏,眾人俱都呐呐無言,隻慈信和尚雙手合十,說了句“阿彌陀佛”,隨後口中念經,似在超度亡者。
老人的目光掃視著這一切。
“……這還有王法嗎!?”他的拐杖顫抖著頓在地上,“以武亂禁!無法無天!仗著自己有幾分本領,便胡亂殺人!天下容不得這種人!我李家容不得這種人!召集莊中兒郎,附近鄉勇,都把人給我放出去,我要將他揪出來,還大夥兒一個公道!”
他的放聲嘶吼,話語振聾發聵,周圍眾人聚集過來,齊聲應諾,嚴鐵和便也走過來,安慰了幾句。
去往江寧的一趟旅程,料不到會在這邊經曆這樣的慘案,但即便見到了事情,預定的行程當然也不至於被打亂。李家莊開始發動周圍力量的同時,李若堯也向嚴鐵和等人連連告罪這次招待不周的問題,而嚴家人過來這邊,最重要的聯合開商路的問題一時間自然是談不妥的,但其餘的目的皆已達到,這日吃過午飯,他們便也集合人手,準備告辭。
眼下發生的事情對於李家而言,狀況複雜,最為複雜的一點還是對方牽扯了“西南”的問題。李若堯對嚴家眾人自然也不好挽留,當下隻是準備好了禮品,歡送出門,又叮囑了幾句要注意那凶徒的問題,嚴家人自然也表示不會懈怠。
“李家人瞞了我們許多事情。”
有些話,在李家的宅子裏是無法細說的,隨著車馬隊伍一路離開了那邊,嚴雲芝才與二叔說起這些想法來。
“自然不可能一一坦誠。”嚴鐵和騎著馬,走在侄女的馬車邊,“例如這次的事情之所以發生,便是那名叫徐東的總捕鬼迷心竅,想要糟蹋人家賣藝的姑娘,那姑娘反抗,他獸性未遂,還要打人殺人。誰知道對方隊伍裏,會有一個西南來的小大夫呢……”
“二叔你怎麼知道……”
“昨夜他們詢問人質的時候,我躲在屋頂上,聽了一陣。”
嚴家行刺之術出神入化,偷偷地藏匿、打探消息的本領也不少,嚴雲芝聽得此事,眉花眼笑:“二叔真是老江湖。”
“也確實是老了。”嚴鐵和感慨道,“今早林間的那五具屍體,驚了我啊,對方區區年紀,豈能有如此高強的身手?”
“會不會是……這次過來的西南人,不止一個?依我看來,昨日那少年打殺姓吳的管事,手上的功夫還有保留,慈信和尚幾度打他不中,他也未曾趁機還手。倒是到了苗刀石水方,殺意忽現……這人看來是西南霸刀一支無疑,但夜裏的兩次行凶,畢竟無人看到,未見得便是他做的。”
“有這個可能,但更有可能的是,西南修羅之地,養出了一批怎樣的怪物,又有誰知道呢。”
嚴鐵和感歎一番,事實上,此時天下的人皆知西南厲害,他的厲害在於憑借那一隅之地,以弱勢的兵力,竟正麵擊垮了天下無敵的女真西路軍,可是若真要細想,女真西路軍的厲害,又是怎樣的程度呢?那麼,西南部隊厲害的細節是怎樣的?未曾親曆過的人們,總是會有著各種各樣自己的想法,尤其在綠林間,又有各種詭異的說法,真真假假,難以定論。
到得此時,叔侄兩人不免要想起這些詭異的說法來了。
嚴鐵和道:“李若堯今日真怕的,實際上也是這少年與西南的幹係。綠林高手,若是擅長野外奔襲的,以一人之力讓數十人上百人畏懼,並不奇怪,可就算武藝再厲害,一個人終究隻是一個人,縱然到得宗師境界,初時神完氣足,當然能夠令人生畏,但是以一人對多人,時間一長,隻須一個破綻,宗師也要殞命亂刀之下。李家要在通山站穩腳跟,若真是要找茬的綠林強人,李家縱然死傷慘重,也總能將對方殺掉的,不至於真的畏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