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山一直在旁察言觀色,見少年臉色又變,正要開口,隻見少年道:“這麼多人,還來?還有多少?你們把我這當客棧嗎?”
“就這麼多了。”黃劍飛走過來攬住他的肩膀,製止他繼續亂說,口中笑道,“龍小哥,先治傷,我也來幫忙,給你打個下手,黃山,你去幫忙燒水,還有那個姑娘,是姓曲的姑娘……曲龍珺吧?勞煩你也來,做點照顧人的活……”
“我父親的腳崴……”名叫曲龍珺的黑裙少女明顯是倉促的逃跑,未經打扮但也掩不了那天生的麗質,此時說了一句,但身旁愁眉苦臉的父親推了推她,她便也點了點頭:“好的,我來幫忙。”
愁眉苦臉的父親名叫聞壽賓,此時被女兒攙扶到院子邊的台階上坐下。“無妄之災啊,全完了……”他用手捂住臉頰,喃喃歎息,“全完了啊,無妄之災……”不遠處的黃南中與另外一名儒士便過去安慰他。
房間裏點起燭火,廚房裏燒起熱水,有人在黑暗的屋頂上觀望,有人在外頭清理了逃亡的痕跡,用特製的粉末遮掩掉血腥的氣息,院子裏熱鬧起來,隻是遠遠望去卻還是安靜的一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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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振興元年七月二十,在後世的部分記載中,會認為是華夏軍作為一個嚴密的執政體係,第一次與外界支離破碎的武朝勢力真正打出招呼的時刻。
部分世家大族、武朝中分離出來的軍閥力量對著華夏軍做出了第一次成體係成規模的試探,就如同江湖上群雄相見,互相搭手的那一刻,彼此才能看到對方的斤兩。七月二十成都的這一夜,也恰恰像是這樣的搭手,盡管搭手的結果不值一提,但搭手、打招呼的意義,卻仍舊存在——這是無數人終於看清名為華夏的這個龐然大物如山輪廓的第一個瞬間。
從七月二十入夜,到七月二十一的淩晨,大大小小的混亂都有發生,到得後世,會有無數的故事以這個夜晚為模板而生成。江湖的逝去、理念的悲歌、對衝的壯烈……但若回到當時,也不過是一場場流血的廝殺而已。
在這世上,無論是正確的變革,還是錯誤的變革,都一定伴隨著鮮血的流出。
七月二十晚上亥時將盡,黃南中決定流出自己的鮮血。
對於他來說,這一夜的雌伏漫長而煎熬,但做出這個決定之後,心中反倒輕鬆了下來。
在原本的計劃裏,這一夜等到天快亮時動手,無論做點什麼成功的可能都會大一些。因為華夏軍乃是持續防禦,而突襲者以逸待勞,到得夜盡天明的那一刻,已經繃了一整晚的華夏軍或許會出現破綻。
然而城中的消息偶爾也會有人傳過來,華夏軍在第一時間的突襲使得城內義士損失慘重,尤其是王象佛、徐元宗等眾多義士在最初一個辰時內便被一一擊破,使得城內更多的人陷入了觀望狀態。
盡管聽起來偶爾便要引起一段騷亂,也有敲鑼打鼓的抓賊聲,但黃南中心裏卻明白,接下來真正有勇氣、願意出手的人恐怕不會太多了——至少與先前那般浩大的“動手”假象比起來,實際上的聲勢恐怕會不足一提,也就沒可能對華夏軍造成巨大的負擔。
他便隻好在子夜之前動手,且目標不再停留在引起騷亂上,而是要直接去到摩訶池、迎賓路那邊,進攻華夏軍的核心,也是寧毅最有可能出現的地方。
在差不多的時間裏,城內的關山海也終於咬著牙關做出了決定,命令手下的嚴鷹等人做出行險一搏。
兩撥人沒人抵達迎賓路,但他們的出擊到恰恰與爆發在摩訶池旁邊的一場混亂呼應起來,那是殺手陳謂在號稱鬼謀的任靜竹的策劃下,與幾名同伴在摩訶池附近打出了一場聲勢浩大的聲東擊西,一度突入摩訶池內圍,還點起了一場明火。
黃南中與數十家將潛行了兩條街,便有人來報告了這激動人心的事情,他們隨即被發現,但有好幾撥人都被任靜竹傳出的消息所鼓舞,開始動手,這中間也包括了嚴鷹帶領的隊伍。他們與一支二十人的華夏軍隊伍展開了片刻的對峙,察覺到自身優勢極大,黃南中與嚴鷹等人指揮隊伍展開廝殺。
接近一百的精銳隊伍衝向二十名華夏軍軍人,之後便是一片混亂。
黑夜裏有槍響,血腥與慘叫聲不斷,黃南中雖然在人群中不斷鼓舞士氣,但隨即便被黃劍飛等人拖著往後跑,街道上的視野中廝殺慘烈,有人的腦袋都爆開了。他一個書生在平視的角度下根本無法在混亂人群裏看清楚局勢,隻是心中疑惑:怎麼可能敗呢,怎麼這麼快呢。但人群中的慘叫聲滲人,他又摔了一跤,最終也隻能在一片混亂裏四散逃竄。
待到清醒過來,在身邊的不過二十餘人了,這中間甚至還有關山海的手下嚴鷹,有不知哪裏來的江湖人。他在黃劍飛的帶領下一路逃竄,好在方才摩訶池的大聲勢似乎鼓舞了城內造反者們的士氣,亂子多了一些,他們才跑得遠了一些,中間又失散了幾人,隨後與兩名傷員碰頭,稍一通名,才知道這兩人乃是陳謂與他的師弟秦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