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對於看不太懂也想不太清楚的事情,他會習慣性的多看看、多想想。
過去在晉地的那段時間,他做過不少行俠仗義的事情,當然最為主要的,還是在種種威脅中作為民間的俠客,保衛女相的安危。這期間甚至也幾度與大俠史進有過往來,甚至得到過女相的親自接見。
女相原本是想勸說部分信得過的俠士加入她身邊的衛隊,不少人都答應了。但由於過去的事情,遊鴻卓對於這些“朝堂”“官場”上的種種仍抱有疑惑,不願意失去自由的身份,做出了拒絕。那邊倒也不勉強,甚至為了過去的幫助論功行賞,發給他不少銀錢。
西南大戰局勢初定後,華夏軍在成都廣邀天下來客,遊鴻卓頗為心動,但由於宗翰希尹北歸的威脅在即,他又不知道該不該走。這期間他與大俠史進有過一番交談,私下裏交手切磋,史進認為晉地的危險不大,而且遊鴻卓的身手已經頗為不俗,正需要更多的考驗和感悟做出百尺竿頭的突破,還是勸說他往西南走一趟。
讀萬卷書、要行萬裏路,手底下的功夫也是如此。遊鴻卓初抵西南,自然是為了比武而來,但從入劍門關起,各類的新鮮事物新鮮場景令他讚歎不已。在成都城內呆了數日,又感受到各種衝突的跡象:有大儒的慷慨激昂,有對華夏軍的抨擊和謾罵,有它各種離經叛道引起的迷惑,私下裏的綠林間,甚至有不少俠士似乎是做了舍生取義的準備來到這裏,預備刺殺那心魔寧毅……
遊鴻卓在澤州第一次接觸這黑旗軍,當時黑旗軍主導了對田虎的那場巨大政變,女相因此上位。遊鴻卓見到了黑旗軍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力量,也見到了那亂局中的種種慘劇,他當時對黑旗軍的觀感不算壞,但也不好。就如同巨獸隨意的翻滾,總會碾碎不少芸芸眾生的性命。
到後來,聽說了黑旗在西南的種種事跡,又第一次成功地打敗女真人後,他的心裏才生出好感與敬畏來,這次過來,也懷了這樣的心思。誰知道抵達這邊後,又有如此多的人稱述著對華夏軍的不滿,說著可怕的預言,其中的不少人,甚至都是飽讀詩書的博學之士。
在晉地之時,由於樓舒婉的女子之身,也有不少人憑空捏造出她的種種惡行來,隻是在那邊遊鴻卓還能清晰地分辨出女相的偉大與重要。到得西南,對於那位心魔,他就難以在種種流言中判斷出對方的善與惡了。有人說他窮兵黷武、有人說他雷厲風行、有人說他破舊立新、有人說他狂悖無行……
好在他並不急著站隊,對於西南的種種狀況,也都靜靜地看著。在成都城內呆了數日之後,便申請了一張通關文書,離開城池往更南麵過來——華夏軍也真是奇怪,問他出城幹什麼,遊鴻卓坦白說到處看看,對方將他打量一番,也就隨意地蓋了章子,隻是叮囑了兩遍勿要做出違法的惡行來,否則必會被從嚴處理。
嘁,我要亂來,你能將我怎樣!
他這幾年與人廝殺的次數難以估量,生死之間提升迅速,對於自己的武藝也有了較為準確的拿捏。當然,由於當年趙先生教過他要敬畏規矩,他倒也不會憑著一口熱血輕易地破壞什麼公序良俗。隻是心中瞎想,便拿了文書上路。
這一路緩緩遊玩。到這日下午,走到一處小樹林邊上,隨意地進去解決了人有三急的問題,朝著另一邊出去時,經過一處小路,才看到前方有著些許的動靜。
那是六名背著兵器的武者,正站在那邊的道路旁,眺望遠處的田野景色,也有人在道旁小解。遇上這樣的綠林人,遊鴻卓並不願隨意靠近——若自己是普通人也就罷了,自己也背著刀,恐怕就要引起對方的多想——正要悄悄離去,對方的話語,卻隨著秋風吹進了他的耳朵裏。
“……從家中出來時,隻剩下五天的糧了。雖得了……大人的接濟,但這個冬天,恐怕也不好過……”
“……都怪女真人,春天都沒能種下什麼……”
“……這邊的稻子,你們看長得多好,若能拖回去一些……”
“……華夏軍都是買賣人,你能買幾斤……”
“……何況如今兩邊撕破了臉……”
“……前幾天,那姓任的書生說,華夏軍這樣,隻講買賣,不講道義,不講禮義廉恥……得了天下也是萬民受苦……”
“……姓寧的死了,許多事情便能談妥。如今西南這黑旗跟外頭勢不兩立,為的是當年弑君的債,這筆債清了,大家都是漢人,都是華夏人,有什麼都能坐下來談……”
“……姓寧的可不好殺……”
“……姓任的那位說,姓寧的不好殺,是因為過往的大夥兒,毫無章法,沒有形成同力……”
“……形不成啊,姓寧的人稱心魔,真要同力了,又不知道有多少人是內鬼,有一個內鬼,大夥兒都得死……”
“……那便不必聚義,你我兄弟六人,隻做自己的事情就好……姓任的說了,此次來到西南,有無數的人,想要那魔頭的性命,而今之計,即便不私下裏聯絡,隻需有一人高呼,便能一呼百應,但這樣的情勢下,咱們不能所有人都去殺那魔頭……”
“……那如何做?”
“……姓任的給了建議。他道,魔頭兵多將廣,但在大戰之後,力量一直捉襟見肘,如今許多義士來到西南,隻需要有三五高手刺殺魔頭即可,至於其他人,可以想想如何能讓那魔頭分兵、分心。姓任的說,那魔頭最在乎自己的家人,而他的家人,皆在張村……咱們不知道其他人如何,但隻要咱們動手,或引開一隊兵,讓他們抓不住人,緊張兮兮,總會有人找到機會……”
“……魔頭死了,華夏軍真會與外頭和談嗎?”
“……這許多年的事情,不就是這魔頭弄出來的嗎。往日裏綠林人來殺他,這裏聚義那裏聚義,然後便被一鍋端了。這一次不光是咱們這些習武之人了,城裏那麼多的名士大儒、飽讀詩書的,哪一個不想讓他死……月底軍隊進了城,成都城如鐵桶一般,刺殺便再無機會,隻能在月底之前搏一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