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以後我們還需要劍閣這道條路出山,而且出了劍閣之後,女真人還有很長的一段路要走,到時候我們能更加從容地展開追擊,也方便了跟老秦那邊的配合。諸位覺得如何?”
龐六安點頭:“火箭彈的數量已經不夠了,我同意將它投入到奪取劍閣這個戰略目標裏。不過對於女真部隊的追擊,應該還是得繼續,要不然,女真人會把道路全都破壞掉的。”
其餘眾人也都表示同意之後,寧毅也點頭:“分出一批人手,繼續追殺過去,給他們一點壓力,但是不要被拉下水。陳恬,你通知渠正言,做好在女真部隊初步撤出後,強奪劍閣的計劃和準備。劍閣易守難攻,若是一輪進攻不行,接下來老秦的第七軍會被隔絕在劍閣外孤軍作戰。所以這場戰鬥,隻許成功不許失敗。”
“是。”
陳恬點頭之後,寧毅沉默了片刻,方才開口:“另外,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我還是要重複一次,甚至重複幾次,明天也會以明文向各個師部傳達,關於虐俘的事情,叫停,不可以再有了。”
他的目光嚴肅,手中分出幾張紙來,遞給龐六安:“這幾天軍紀處查出來的虐俘問題,這是你第二師的,你先看。觸目驚心。另外,陳恬,你也有。”
龐六安與陳恬接過那調查後的報告,細細看了。寧毅等了一會兒:“你們可能不會同意我說的觸目驚心這樣的評價,因為那是金狗,血債累累,死有餘辜……”
龐六安放下報告:“這些事情,我有過叮囑,不過,說句實在話,我們師裏的弟兄,犧牲的太多了,剩餘的人,奮勇作戰,想要為他們報仇,所以有的時候,他們也不是故意想要虐俘,沒有殺掉那幫畜生,已經很克製了,這中間就好像,忘了給他們吃的、忘了上藥……”
寧毅的目光嚴肅:“我不在乎女真人會不會死光,我在乎的是我們的人會不會變成畜生!龐師長,你不要以為這隻是一點小節、一點發泄,這是關係到我們生死存亡的大事。甚至比我們戰勝宗翰、一路追殺過去,更加重要!”
“都是好勞力啊。”陳恬在旁邊低語一句。
寧毅的目光掃過眾人,卻搖了搖頭。
“大概是……十多年前吧,我在山東第一次見到周侗,他教訓了他的弟子林衝,後來跟福祿前輩說話,當中說到一段,我還記得,他說的是,習武之人,重要的是學會藏刀,林衝這人沒有血性,心中沒有刀,那不行,他其他的弟子,習武之後肆意妄為,刀沒有鞘,也不行。”
“我們當年在武朝,大家被這些事情,那些事情牽扯,軍隊沒有戰力,軍人混日子,軟弱油滑……所以我殺了皇帝,絕了後路,到小蒼河之後,又是幾年的打磨,西夏人過來時,有人問我小蒼河像什麼……小蒼河就像是一把打磨了幾年的刀,一刀劈出,無人能擋。”
“到了今天,華夏軍依然是這樣的一把刀,所有的華夏軍軍人,都看到了自己這把刀的鋒利。今天他虐待俘虜是因為兄弟之情,明天他複原了呢?不當兵的時候呢?這把刀依然會是他最好用的武器,很多人會輕輕鬆鬆地斬斷這個世界上的規矩。他們會想著自己辛辛苦苦地打了天下,就得坐享天下,他們會要求很多比別人更好的優待……各位,從臨安發來的那些文章,你們看過了,嗤之以鼻笑過就算,但我告訴你們,那不是危言聳聽,這個過程一失衡,我們就會走回每個時代都在走的老路。”
“打天下時靠軍隊,坐天下時,軍隊要來享福,武人的坐大維持不了一個歌舞升平的太平盛世,所以曆朝曆代,開始重文輕武。你們以為這一代一代的輪轉,隻是因為文人會說幾句漂亮話嗎?那是因為若不遏製武人的力量,一個朝代不出百年,就會軍閥四起、藩鎮割據。”
“越是有能力的人,越要自律,越講究慎獨。今天的華夏軍軍人因為兄弟的死能夠輕易地以個人的力量主宰另一個人的生命,這個可能性他們會放在心裏,有一天他們去到地方,在生活裏會遇上這樣那樣的事情,他們會看到自己手上的那把刀。這麼幾年來我為什麼一直重申軍紀,一直開會一直嚴格地處理違紀的人,我要讓他們看到那把鞘,讓他們時刻記住,軍紀很嚴格,將來到了地方,他們會記得,法律與軍紀一樣嚴格!就算他們的兄弟死了,這把刀,也不許亂用!”
“如果不這樣,新的特權階級很快就會誕生,當他們變成比老百姓高一級的人,他們也會魚肉鄉裏、欺壓他人。女真人就是這樣做的,到那個時候,我們弑君造反,其實什麼都沒有做到,今天我們說自己拯救了天下,明天,會有另一麵黑旗或者紅旗,來打垮我們。”寧毅冷笑,“到時候我們也許會被趕到什麼小島上去苟延殘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