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行的山道在一定程度上切割了女真人的部隊,三個頭雖然相互呼應,但此時仍舊選擇了紮營固守、步步為營的方略。他們以營地為核心放出兵力、斥候,熟悉與掌握周圍山林的地形。然而稍大規模的部隊一旦拔營前進,則舉步維艱。從這裏開始首先往前探出的部隊,幾乎無法在更遠的道路上站穩腳跟。
西南的情報發往晉地時還是二月上旬,隻是到初七這天,便有兩股女真先鋒在前進的過程中遭到了華夏軍的突襲不得不灰溜溜地後撤,情報發出之時,尚有一支三千餘人的女真前方被華夏軍切割在山道上堵住了後路,正在被圍點打援……
情況熾烈、卻又膠著。樓舒婉無法估測其走向,即便華夏軍英勇善戰,用這樣的方式一巴掌一巴掌地打女真人的臉,以他的兵力,又能持續得了多久呢?寧毅到底在考慮什麼,他會這樣簡單嗎?他前方的宗翰呢?
“……裝神弄鬼……也不知道有多少是真的。”
拿著情報沉默了許久,樓舒婉才低聲地自語了一句。
她的心思,能夠為西南的這場大戰而停留,但也不可能放下太多的精力去追究數千裏外的戰況發展。略想過一陣之後,樓舒婉打起精神來將其他的彙報一一看完。晉地之中,也有屬於她的事情,正要處理。
這日接近傍晚,前行的馬車抵達了於玉麟的營地當中,軍營中的氣氛正顯得有些肅穆,樓舒婉等人走入大營,見到了正聽完報告不久的於玉麟。
這位總覽晉地軍樞大權,也算得上是身經百戰的將領正微蹙著眉頭,目光之中透著不祥的氣息。樓舒婉走上前去:“祁縣怎麼回事?黎國棠找到了嗎?又反水了?”
“祁縣被屠了……”
“……”
樓舒婉的眼睛瞪大了一瞬,隨後漸漸地眯起來:“廖義仁……真的全家活膩了?黎國棠呢?手下怎麼也三千多人馬,我給他的東西,全都喂狗了?”
“黎國棠死了,腦袋也被砍了,掛在縣城裏。還有,說事情不是廖義仁做的。”
“腦袋被砍了,說不定是金蟬脫殼。”樓舒婉皺著眉頭,相對於其他的事,這一瞬間她首先注重的還是背叛的可能。當然,片刻之後她就冷靜下來:“具體怎麼回事?”
“……找到一些僥幸活下來的人,說有一幫商人,外地來的,手上能搞到一批種苗,跟黎國棠聯係了。黎國棠讓人進了縣城,大概幾十人,進城之後突然發難,當場殺了黎國棠,打退他身邊的親衛,開城門……後麵進去的有多少人不知道,隻知道祁縣屠了三天,報訊的沒有跑出來。”於玉麟說到這裏,微微頓了頓,“活下來的人說,看那些人的打扮,像是北方的蠻子……像草原人。”
樓舒婉想了片刻:“幾十個人奪城……班定遠嗎?”
於玉麟道:“廖義仁手下,沒有這種人物,而且黎將軍所以開門,我覺得他是確定對方並非廖義仁的手下,才真想做了這筆生意——他知道我們缺種苗。”
“……接著查。”樓舒婉道,“女真人就算真的再給他調了援兵,也不會太多的,又或者是他趁著冬天找了幫手……他養得起的,我們就能打垮他。”
她的眼中,戾氣漸漸平靜:“黎國棠隻要沒有叛變,我們總要給他報這個仇。”
帳篷外頭仍舊下著小雨,天色陰沉,風也有些冷。幾乎是同樣的時刻,數百裏外的廖義仁,看到了黎國棠的人頭。
這是這一年,晉地的開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