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短暫的時間裏,嶽飛帶領著隊伍進行了數次的嚐試,最終整個戰鬥與殺戮的途徑橫穿了女真的營地,士兵在這次大規模的突擊中折損近半,最終也隻能奪路離去,而未能留下背嵬軍的屠山精銳傷亡更是慘烈。直到那支沾滿鮮血的騎兵隊伍揚長而去,也沒有哪支女真部隊再敢追殺過去。
完顏希尹的臉色從憤怒逐漸變得陰沉,終於還是咬牙平靜下來,收拾狼藉的殘局。而有了背嵬軍這次的搏命一擊,追趕君武部隊的計劃也被遲滯下來。
由鎮江往南的道路上,滿滿的都是逃難的人群,入夜之後,點點的火光在道路、原野、運河邊如長龍般蔓延。部分百姓在篝火堆邊稍作停留與歇息,不久之後便又啟程,希望盡量快速地離開這片兵凶戰危之地。
嶽飛與聞人不二等人護衛的太子本陣彙合時,時間已接近這一天的午夜了。在先前那慘烈的大戰之中,他身上亦有數處受傷,肩膀中間,額頭上亦中了一刀,如今渾身都是血腥,包裹著不多的繃帶,周身上下的縱橫肅殺之氣,令人望之生畏。
“臣救駕來遲。”嶽飛與聞人不二也早已是熟識,隻是稍作客套,“先前聽說殿下中箭負傷,而今如何了?”
“殿下箭傷不深,稍稍傷了腑髒,並無大礙。隻是女真攻城數日以來,殿下每日奔走鼓舞士氣,未曾闔眼,透支太過,怕是要好好將養數日才行了。”聞人道,“殿下如今尚在昏迷之中,未曾醒來,將軍要去看看殿下嗎?”
“國有此君,乃我武朝大幸,殿下既然昏迷,飛一身血腥,便不過去了。隻可惜……未曾斬殺完顏希尹……”
兩人在軍營中走,聞人不二看了看周圍:“我聽說了將軍武勇,斬殺阿魯保,令人振奮,隻是……以半數騎兵硬衝完顏希尹,軍營中有說將軍太過魯莽的……”
兩人皆與寧毅有關係,又都是太子麾下心腹,聞人此時低聲說起這話來,並非責備,實際上隻是在給嶽飛通風報訊。嶽飛的麵色嚴肅而陰沉:“確定了希尹攻鎮江的消息,我便猜到事情不對,故領五千餘騎兵立即趕來,可惜仍舊晚了一步。鎮江陷落與太子受傷的兩條消息傳到臨安,這天下恐有大變,我猜測情勢危急,不得已行此舉動……終究是心存僥幸。聞人兄,京城局勢如何,還得你來推演斟酌一番……”
嶽飛身為將領,最能察覺局勢之瞬息萬變,他將這話說出來,聞人不二的臉色也凝重起來:“……破城後兩日,太子四處奔走,鼓舞眾人心氣,鎮江內外將士用命,我心中亦有感觸。待到太子負傷,周圍人群太多,不久之後不止軍隊呈哀兵姿態,奮勇向前,百姓亦為太子而哭,紛紛衝向女真軍隊。我知道當以封鎖消息為先,但目睹此情此景,亦不免心潮澎湃……而且,當時的景象,消息也實在難以封鎖。”
他頓了頓:“事情稍稍平息後,我修書著人送去臨安,亦告知了將軍陣斬阿魯保之戰績,如今也隻希望公主府仍能控製事態……鎮江之事,固然太子心存執念,不肯離去,但身為近臣,我不能進諫勸阻,亦是大過,此事若有暫時平息之日,我會上書請罪……其實回想起來,去年開戰之初,公主殿下便曾叮囑於我,若有一日局勢危殆,希望我能將太子強行帶離戰場,護他周全……當時公主殿下便預料到了……”
他說到這裏,有些痛苦地閉上了眼睛,其實作為近臣,聞人不二何嚐不知道怎樣的選擇最好。但這幾日以來,君武的作為也委實令人動容。那是一個年輕人真正成長和蛻變為男人的過程,走過這一步,他的前程無法限量,將來為君,必是儒家人夢寐以求的英才雄主,但這其中自然蘊含著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