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人逐利,無所不用其極,其實達央、布和集三縣都處於資源匱乏之中,被寧毅教出來的這批行商喪心病狂、什麼都賣。此時大理的政權軟弱,在位的段氏實際上比不過掌握實權的外戚高家,黑旗尋到段家的弱勢親貴、又或是高家的敗類,先簽下各類紙上契約。待到通商開始,皇族發現、震怒後,黑旗的使者已不再理會皇權。
“我們隻認契約。”
“要麼按約定來,要麼一起死。”
大理一方自然不會接受威脅,但此時的黑旗也是在刀鋒上掙紮。剛從小蒼河前線撤下來的百戰精銳突入大理境內,同時,滲入大理城內的行動部隊發起襲擊,猝不及防的情況下,拿下了七名段氏和高家宗親子弟,各方麵的遊說也早已展開。
生意的利害關係還在其次,然而黑旗抵禦女真,剛剛從北麵退下,不認契約,黑旗要死,那就玉石俱焚。
這一份約定最終是艱難地談成的,黑旗完好無缺地釋放人質、退兵,對大理的每一分傷亡交付賠償金,做出道歉,同時,不再追究己方的人員損失。以此換來了大理對集山邊貿的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同時也默認了隻認契約的規矩。
有了第一個缺口,接下來雖然仍舊艱難,但總是有一條出路了。大理雖然無心去惹這幫北方而來的瘋子,卻可以卡住國內的人,原則上不許他們與黑旗繼續往來行商,不過,能夠被外戚把持朝政的國家,對於地方又怎麼可能擁有強大的約束力。
兩百年來,大理與武朝雖然一直有邊貿,但這些貿易的主動權始終牢牢掌控在武朝手中,甚至於大理國向武朝上書,請求冊封“大理國王”頭銜的請求,都曾被武朝數度駁回。這樣的情況下,僧多粥少,邊貿不可能滿足所有人的利益,可誰不想過好日子呢?在黑旗的遊說下,不少人其實都動了心。
與大理來往的同時,對武朝一方的滲透,也每時每刻都在進行。武朝人或許寧願餓死也不願意與黑旗做買賣,然而麵對強敵女真,誰又會沒有憂患意識?
中原的淪陷,使得一部分的軍隊已經在巨大的危機下獲得了利益,這些軍隊良莠不齊,以至於太子府生產的火器首先隻能提供給背嵬軍、韓世忠等直係部隊,這樣的情況下,與女真人在小蒼河幹了三年的黑旗軍的火器,對於他們是最具誘惑力的東西。
由此以來,在封鎖黑旗的原則下,大量被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走私馬隊出現了,這些隊伍按照約定帶來集山指定的東西,換回數門鐵炮、配以彈藥,一路跋涉回到軍隊所在地,軍隊原則上隻收買鐵炮,不問來路,實際上又怎麼可能不暗中保護自己的利益?
這雙向的貿易,在起步之時,極為艱難,許多黑旗精銳在其中犧牲了,如同在大理行動中死去的一般,黑旗無法複仇,即便是蘇檀兒,也隻能去到死者的靈前,施以跪拜。將近五年的時間,集山逐漸建立起“契約高於一切”的信譽,在這一兩年,才真正站穩腳跟,將影響力輻射出去,成為與秦紹謙坐鎮的達央、陳凡坐鎮的藍寰侗遙向呼應的核心據點。
五年的時間,蘇檀兒坐鎮和登,經曆的還不止是商道的問題,雖然寧毅遙控解決了許多宏觀上的問題,然而細部上的運籌,便足以耗盡一個人的心力。人的相處、新部門的運作、與當地人的往來、與尼族談判、各種建設籌劃。五年的時間,檀兒與身邊的許多人未曾停下來,她也已經有三年多的時間,未曾見過自己的丈夫了。
北地田虎的事情前些天傳了回來,在布萊、和登、集山等地掀起了狂瀾,自寧毅“疑似”死後,黑旗沉寂兩年,雖然軍隊中的思想建設一直在進行,但心中犯嘀咕,又或是憋著一口悶氣的人,始終不少。這一次黑旗的出手,輕鬆幹翻田虎,所有人都與有榮焉,也有部分人明白,寧先生的死訊是真是假,或許也到了揭曉的邊緣了……
檀兒自然知道更多。
她站在山上往下看,嘴角噙著一絲笑意,那是充滿了活力的小城市,各種樹的葉子金黃翻飛,鳥兒鳴囀在天空中。
他們認識的時候,她十八歲,以為自己成熟了,心中老了,以充滿禮貌的態度對待著他,不曾想過,後來會發生那樣多的事情。
在和登殫精竭慮的五年,她不曾抱怨什麼,隻是心中想起,會有微微的歎息。
你要回來了,我卻不好看了啊。
辜負了好時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