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西北,折家已降。若非假降,眼下出來的,恐怕便是呂梁山中那混世魔王了,此軍凶悍,與女真人怕是有得一拚。若然前來,我等不得不早作預防。”
這時候外頭還在攻城,言振國書生性情,想起此事,多少有點頭疼。幕僚隆誌用便安慰道:“東主安心,那黑旗軍雖然悍勇,然弑君之舉足顯其格局有限。女真人席卷天下,氣吞山河,完顏婁室乃不世名將,用兵穩重,此時按兵不動正顯其章法,若那黑旗軍真的前來,學生以為必然難敵金兵大勢。東主隻管靜觀其變便是。”
那穆文昌道:“我方十萬大軍,攻城綽綽有餘。東家既然心憂,其一,當盡快破城,如此,黑旗軍即便前來,延州城也已無法救援,它無西軍援手,無益再戰。其二,我方騰出兩萬人列陣於後,擺出防禦便可。那黑旗軍確是混世魔王,但他人數不多,又有婁室大帥在側。他若想對付我方,解延州之危,隻需稍作糾纏,婁室大帥豈會把握不住機會……”
穆文昌說完,言振國笑起來,點頭稱善,隨後派將領分出兩萬人馬,於陣營後方再紮一營,以防禦東麵來敵。
此時是八月二十四的下午,延州的攻防戰還在劇烈的廝殺,於攻城方的後方,又分出了兩萬餘人的軍陣。延州城頭,感受著愈發劇烈的攻城力度,渾身浴血的種冽隱隱察覺到了某些事情的發生,城頭的士氣也為之一振。
而在傍晚時分,東麵的山麓間,一支軍隊已經迅速地從山間躍出。這支軍隊步履迅速,黑色的旗幟在秋風中獵獵招展,華夏軍的五個團,一萬三千多人延綿數裏長的隊列,到了山外,方才停下來歇息了片刻。
炊事兵發放了饅頭和肉湯。
卓永青是黑旗軍中的新兵,本就是延州人,此時坐在田埂邊,呼呼地吃饅頭和喝湯,在他身邊一排的同伴大多也是同樣的姿態。夜色已漸臨,然而周圍放眼望去,荒蕪的天地間,道路邊都是黑旗軍士兵的身影,一排排一列列的仿佛根本不在野外,他便將些許的緊張壓了下來。
黑旗軍平日裏的訓練不少,一天時間的行軍,對於卓永青等人來說,也隻是稍感疲倦,更多的還是要赴戰場的緊張感。這樣的緊張感在老兵身上也有,但很少能看出來,卓永青的班長是毛一山,平日裏人好,憨厚好說話,也會關心人,卓永青輕聲地問他:“班長,十萬人是什麼樣子的?”
毛一山埋頭吃東西,看他一眼:“夥食好,不說話。”然後又埋頭吃湯裏的肉了。
所有人都拿饅頭將碗底掃了一遍,稍作休息後,軍隊又啟程了,再走五裏左右方才紮營,途中毛一山對卓永青道:“跟一萬人也差不多。”夜色之中,是延綿的火把,同樣步履的軍人和同伴,這樣的一致其實又讓卓永青的緊張有所消失。
除了必要的休息,黑旗軍幾乎未有停留,第二天,是二十五裏的路程,下午時分,卓永青已經能隱約看到延州城的輪廓,前方的遠處,漫山遍野的人和軍帳,而延州城頭之上,隱約可見紅色、黑色雜陳的跡象,足見攻城戰的慘烈。
卓永青所在的這支軍隊稍作休整,前方,有一支不知道多少人的軍隊慢慢地推過來。卓永青被叫了起來,軍隊開始列陣,他站在第三排,舉盾,持刀,身體兩側、前後,都是同伴的身影,如同他們每次訓練一般,列陣以待。
旁邊,班長毛一山正悄悄地用嘴呼出長長的氣息,卓永青便跟著做。而在前方,有人大喊起來:“出發時說的話,還記不記得!?遇上敵人,隻有兩個字——”
卓永青頓了頓,然後,有血絲在他的眼裏湧起來,他用力地吼喊出來,這一刻,整個軍陣,都在喊出來:“凶!殘——”原野上被震得嗡嗡嗡的響。
他不知道自己身邊有多少人。但秋風起了,巨大的氣球從他們的頭頂上飛過去。
延州城上,種冽放下手中的那隻劣質望遠鏡,微感疑惑地蹙起眉頭:“他們……”
八月二十五,黑旗軍兵分兩路,一支八千人,於延州城東北麵與韓敬彙合,一萬二千人在彙合之後,緩緩推向女真人的軍營。同時,第二團第三團的五千餘人,在稍南一點的地方,與言振國率領的九萬攻城大軍展開對峙。
完顏婁室命令言振國的部隊對黑旗軍發起進攻,言振國不敢違背,命令兩萬餘人朝這邊推進過來。然而在交戰之前,他還是有些遲疑:“是不是當派使者,先行招降?”
幕僚想想,回應:“大人所言甚善,正和先禮後兵之道。”
傍晚時分,他們派出了使者,往五千餘人這邊過來,才走到一半,看見三顆巨大的氣球飛過來了,五千人列陣前推。北麵,兩軍主力正在對峙,所有的動靜,都將牽一發而動全身,然而一路奔襲而來的黑旗軍根本就沒有遲疑,縱然麵對著女真戰神,他們也沒有給予任何麵子。
其中一顆熱氣球朝兩萬餘人的帥旗位置扔下了炸藥包。卓永青跟隨著身邊的同伴們衝上前去,照著所有人的樣子,展開了廝殺。隨著蒼茫的夜色開始吞食大地,血與火大規模地盛放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