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八五章 澤國江山入戰圖(四)(2 / 3)

“女真驟起,並無底蘊,萬事皆靠掠奪而來。一鼓作氣,二而衰,三而竭,時日一長,必生腐化,到時候,我武朝或有機會……”

秦檜冷笑:“不是比誰更好,隻是比誰更壞嘛。”

唐恪看他一眼:“有些事情,擺在你我眼前,不是認與不認所能解決的,也絕不是書生意氣,一兩條性命的事情。這天下億萬黎民擺在我等手上,國事至此,我等隻能看著眼前行事。秦兄,你今日罷相,卻不是我等在聖上麵前搬弄是非吧!”

他的話語之中,頗多耐人尋味的東西,秦檜笑了幾聲,不再開口。秦嗣源卻是目光複雜,過得許久,方才說話。

“欽叟,你的學識遠見,我素來欽佩。但此事原非權衡,乃是信念使然。你相信於這黎民蒼生的責任,不想讓他們受多的苦,我相信於一國一族之責任,不願意這一國之人,如此去活。我始終相信,事情不到絕望,必有轉機,若凡事都隻靠計算權衡,於這朝堂之上,你也好我也好,其實都不用去做什麼事情,全都拿著算籌過日子便了。”

“你我為此爭吵,也不是一次兩次了……”唐恪歎了口氣,搖搖頭,“我自知無法說服你,頑石淬火始見鋼,你的想法,也並非有錯。隻是我朝問題,原是兩百年流弊,進取必先求革新,改革無果,則進取無益。如今這局麵,苦了天下百姓,苦了這城內城外的將士……我等官員,皆是有罪之人哪。”

“若無切膚之痛,豈有革新之因?”

“黑水之盟如何?革新又在哪裏……”

書房之中,絮絮叨叨的,是幾位大員坐而論道的聲音,在這沉甸甸的城裏,也有著沉甸甸的重量。而此時的汴梁城外,牟駝崗女真大營之中,晚秋的風,正在呼嘯著吹進來,軍營大帳,宗望以及一眾將領,正在開會。

“……粘罕大帥在書信中說,太原如今仍在武朝之手,一時難取。武朝西軍已動,對其虎視眈眈,西路軍若貿然難下,武朝大軍猝然發難,極有可能隔斷南北通路,武朝雖弱,但仍有幾支可戰之兵,若我軍全數被困於武朝腹地,實在不智……”

大帳正中,作為阿骨打次子的完顏宗望端坐在帥位上,自有股不怒而威的氣勢,周圍的座位上依次是完顏闍母、完顏昌、漢軍都統劉彥宗、賽剌、術列速、活裏改等將軍,投降過來的郭藥師等人也居於末席。

“讓西路軍南下策應的命令,我已連發數道,但看這情況,粘罕暫時是不肯過來了。”讓人傳達完粘罕的意思後,宗望開了口,“如今有人說我軍孤軍深入,武朝屯兵數十萬,號稱百萬,阻住黃河去路,便想要逼降於我……”

他說到這裏,嘴角挑了挑,微微一笑,周圍便是一團哄笑。

“武朝人,跳梁小醜。”宗望等了片刻,眼中閃過一絲凶戾,拳頭打在了前方的桌子上,“我女真雄師,打的從來就不是什麼順風仗!武朝人在黃河邊聚了區區二十萬人,進不敢進,退不敢退,竟以為我軍會怕。談判條件我已給了他們,他們當然不會答應,如今既然確定粘罕不會過來,我們也不必多等了!”

他的話語停下,抬起手:“諸位兄弟,我們便想象如何在這汴梁城外,打垮他們這百萬雄師吧!”

這話語響起在大營之中時,一份情報,正隨著快馬自北方傳來,進入京師範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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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入那吵鬧的院落時,嶽飛看見了寧毅麵無表情離開的背影。

爭吵的聲音還在院子裏傳出來。

“……說不過就走了!儈子手!無知小人!我武朝大好河山,便是被你們這些人弄垮的……”

在裏麵罵人的這個聲音,便是那位名叫餘文豐的縣令。來到這裏數日之後,嶽飛已經弄清楚了寧毅等人所負責的事情,乃是在大軍集結的同時,將汴梁附近的所有平民、糧食,悉數撤走,雖然表麵看來,竹記隻是協調辦差,實際上背後有著相府力量的支持,這一部分才是推動整個堅壁清野進度的主力。

尤其是在女真人兵逼京城,大夥兒都忙於自己事情的時候,似乎也隻有寧毅等人,在依托軍隊的基礎上,不斷地在做著這些事情了。

然而對這類事情,在眼下的環境裏,不能理解的人很多。餘文豐便是知道其中背景的一名官員,因為反對遷走全縣居民,過來阻攔。然而寧毅隻通過朝廷渠道發命令,根本懶得跟他協商,早兩日,餘文豐便自己請辭了縣令之職,整日裏過來罵人。寧毅那邊則直接提拔了對方的副手上位,雷打不動地推行著整個計劃的實現。

老實說,這些時日裏呆在這邊,對於寧毅手段的強硬與這個院落內外工作的效率,嶽飛是頗為佩服的,但對於眼下的堅壁清野,他也如同餘文豐一般,有些不解。

裏麵的謾罵還在繼續:“……隻知道行此愚昧之事,爾等可曾知道生民疾苦!逼著他們背井離鄉,冬日即至,他們住在哪裏!吃什麼!知不知道,讓他們留在原地,尚有一線生機……你幹什麼,聞人不二,我認識你,君子動口不動手——”

那餘文豐本就是京中一個大家族的子弟,說話之中,被聞人不二拽著衣領拖了出來。他想要與聞人不二撕打,卻哪裏是對方的對手:“留在原地,你讀書讀傻了,你小小縣城城牆有沒有一丈高!女真人不用一個時辰便能將城奪下來,到時候他們是狼,你們全都是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