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嗣源點了點頭:“今日會之前來,曾經提議,由他明日上書彈劾郭藥師在北地未穩之時便大肆擴軍,再由老夫出麵做個人情,將事情攔下。但我考慮之後,還是覺得,這事不好推到明麵上,罪名太重了,因此隻讓會之寫一封折子給我,我私下拿給郭藥師過目就行。”
堯祖年也點頭道:“私下裏確實比推上台麵好,另外郭藥師一直拉人,錢、糧、兵器方麵,我們可以酌情支援一些。如此人情還是能送出去的……”
眾人就此議論一陣,對於支持郭藥師擴軍算是達成了一致。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也是秦嗣源這邊無法選擇的事情。
寧毅參與其中倒是沒有說太多,隻是在事情議論完後,秦嗣源留下了他:“郭藥師的事情,眼下恐怕隻能這樣做,還難說人家會不會承這邊的情。倒是童貫、王黼那邊的五千萬貫,立恒怎麼看?”
寧毅想了想:“事情還是很簡單,拿錢跟金人買城,金人是願意賣的,買完之後做成軍功了,才是各家利益分配。各個大商戶想跟北方做生意,這就是投名狀。秦相是想說,我們這邊能拿到的利益嗎?”
秦嗣源點了點頭:“此時我與李相雖未直接參與,但是北伐隻要有建樹,我們就總有些好處。有關這些,立恒可以事先考慮一下。”
他說到這裏,又笑了起來:“記得數年以前,立恒與我談及儒家,說到人在其中,如落入蛛網一般,能做的事情,往往每一步都不好選擇。北伐戰事變成這等狀況,老夫是不想的,如今戰事不勝,但朝堂上下,人人卻都能以此投機。商人出了錢,由當官者往北地買下幾座殘城,買了殘城,軍人得了功勞,文臣得了名氣、權力,商人再拿通商特權賺更多的錢,武朝收複燕雲,聖上立下功業,看起來明明是一場虧本的生意,卻能做出皆大歡喜之局。老夫的想與不想,早已無法決定事情的走向,可是麵對此等事態,我心有憂慮啊。事情被壓得越深,終有一天,隻怕會傷得越痛的……”
寧毅搖了搖頭:“世道嘛……倒也不獨是儒家了,畢竟遊戲就是這麼玩的,老人家又不是今天才知道……”
“嗬。”老人笑了笑,望向窗外的大雨,“一時感慨罷了……今年的雨不錯啊,希望是個好年景……”
話說到這裏,秦嗣源也還有事情,寧毅便告辭離去。到了堯祖年那邊,大夥兒聊了幾句今年黃河治水的事,待到提起南方方七佛,倒也已經是小事了。對於堯祖年等人來說,南方方臘之患如今已經平定,將方七佛押進京城來處死,不過是個連善後都不算的小尾巴,密偵司才懶得關心這些。
從相府中出來,一路回到家中,時間還是下午。文定文興等人在外麵沒有回來,隔壁的院落裏,宋永平讀著寧毅拿回來的那些資料,複習著經義內容。娟兒一麵推著木製小推車裏的孩子在院落裏轉來轉去,一麵與廚娘商量著有關晚膳的事情,眼見寧毅回家,推了小車子過來。寧毅將孩子抱在了懷裏。
“今天怎麼樣?他有沒有淘氣?”
“沒有呢,小少爺乖得很。”
“喔,真的?”寧毅看著懷中的孩子,“來,叫聲爹爹聽一下。”
“啪。”孩子口中吐出個泡泡,沒心沒肺地笑。
寧毅撇了撇嘴,將“爹爹”這個發音重複了幾遍,一路去往臥室,娟兒微笑著跟在後麵。院子裏還在下著雨,簷下滴水成簾,男子抱著孩子,後方的少女身材纖秀地跟上去,遠遠望去倒也如夫妻一般了。
“要收拾的東西都準備好了嗎?”
走過雨中的廊道,寧毅向娟兒問起來,娟兒點點頭:“嗯,都差不多了,姑爺,我們兩天後就走嗎?”
“嗯,兩天後,竹記的事情搞定了,就去木原,怎麼能讓你家小姐又離家出走這麼久,讓她任性幾天,也就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