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四四六章 同樣夜色 不同師徒(2 / 3)

而人們被說的第一句,往往是“不是我說你。”

“不是我說你。”寧毅皺眉說道,“我下午就有點忍不住了。人家天下第一啊,鐵臂膀周侗,我都說過好多次了。這種老頭子,說了要打你,為了麵子一定是要打你的,你居然還留手了。那老頭說你想要留手,你別不承認啊,你才二十多歲,又不是什麼天下無敵,在周侗麵前想留手,說出去以後大家會說打死你都是活該的。你當自己是方臘還是司空南啊!”

從下午開始寧毅心中就在想著這件事,以他養氣的功力,對著旁人固然可以所有情緒都放在心裏,對上自己人,便直接了一點。隻是這話說完,紅提也在那邊看著他,笑容變得更深了,隻是語氣顯得委屈。

“你……真想我不留手的跟周前輩打啊?”

“不能留手啊……另外不要叫什麼周前輩,對他沒什麼好感。”

“可是……你也聽到了,我是戰陣之上練的打法,全力出手便是生死相搏,對上武藝低些的倒是沒事。對上這位周前輩,若我不留手,他便也留不了手。今日要分勝負,就自能不死不休……那樣,我今日肯定是死了……”

紅提說到最後,語氣輕柔,寧毅皺了皺眉,表情僵了片刻之後方才揮手:“這樣啊……那就算了,這家夥的武功確實太高,他三拳就能打成那樣……實在是個老怪物……”

紅提搖頭道:“也不是,當時他若真要殺人,我還是可以立刻起身護著你逃的……”

說到這裏,臉色微微紅起來,寧毅愣了愣:“那……你……騙人的啊……”

紅著臉的女子繼續用力搖頭:“不是啊,當時要立刻起來搏命,往後傷勢難愈,若是順其自然,我調息好後,便無大礙了。嗯……這樣總是好些……”

鎮定地將這番話說完,紅提臉色才恢複平常,看了寧毅一眼。

“不過,周前輩拜托你的那件事情……你準備答應他嗎?”

寧毅的臉色嚴肅下來,片刻,冷漠地搖了搖頭:“再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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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毅等人既然在客棧中住下,不久之後,便有官府之人以及獨龍崗散布在周圍縣城尋他的人找過來。寧毅安頓好紅提之後,一一接洽做了安排,他既然已經無事,客棧之中又有紅提與周侗、以及周侗身邊那位名叫“福祿”的仆人在,接下來,便是官兵與獨龍崗對竹溪、安平幾縣的大規模清掃,寧毅這邊,就沒有太多後續的麻煩了。

他接洽這些人時,周侗也在附近看了看,其後也隻能歎息於這年輕人的本領,齊魯綠林的一番浩劫,看來不可避免。隻是以他此時的心情和想法,也是懶得為這些綠林人出頭了,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在周侗的這邊,大抵也有著“可憐人必有可恨之處”的感覺,有些事情,真是咎由自取,怨不得人。

這天在儀元縣的這間客棧裏,寧毅與紅提住的是兩間上房,周侗由於與老板的關係,住的是客棧後方一個原本屬於老板的獨立的小院子。也不知是因為習慣還是什麼,夜色漸深之時,周侗並未睡去,他在院落中緩緩地練了一套拳,然後坐著喝茶,點一盞油燈編寫武經直到深夜。待到子時過後,又在院落裏拿了根木棍練了簡單的棍法,不久,巡夜人敲起銅鑼。院落的後門外,一道身影在黑暗的道路上遲疑著,已經徘徊好久,待他終於鼓起一絲勇氣時,院門開了,光芒從裏麵浸出來,出現在門口的,是作為周侗仆人的中年人福祿,他臉上帶著笑容,對外麵的男子伸了伸手。

“林衝小弟,別多想了,便進來吧。”

“大師兄……”此時站在門外街道上的,正是林衝,他眼中噙著淚,“我今天看到師父來了……師父他老人家……”

“噓,莫要聲張。主人他都知道的。”

林衝點了點頭,朝著裏麵走去,進入院門,他便看到了正站在院落一角小幅度揮動手中棍棒的老人。他眼中一熱,便跪下了,頭磕下去。

“師父……”

像是有千言萬語堵在喉頭,林衝語聲哽咽,卻說不出話來,隻砰砰砰地磕了三個頭,老人在牆角揮棒,並未說話,他便一直伏在地上跪著。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院落中,夜色裏,隻有周侗偶爾揮棒驚起的響聲,這邊的屋簷下,福祿籠著袖子,站在那兒靜靜地看著。如此過了近半刻鍾的時間,周侗手中的棍棒停下,蒼老的聲音響起來。

“你……來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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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來做什麼?”

院落裏寂靜得幾乎令人窒息的氣氛此時才有著些許的緩解。林衝跪在那兒,身形微微有些顫抖,他自幼習武,眼前的周侗,未必是他最親近的一名師父,但絕對是最重要的師父。這一切也是因為禦拳館並非是什麼私人武館的緣故,周侗就算閉門收弟子,人數也算不得少,師徒間的感情,未必有一般的私人武館那般親近。

對於周侗,林衝心中是崇敬的。但因為這樣的原因,當幾年前周侗自禦拳館離開後,師徒倆其實就沒有了什麼聯係,也是因此,自己出事時,找不到也沒想過找這位師父幫忙。及至後來落草,知道周侗端正性格的林衝便知再無回頭路。他之前未曾想過還能遇上這位自離開後便閑雲野鶴的師父,但今日既然見了,便是不得不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