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山上合圍的,大抵也就是兩三百人的規模,然而當他們這次衝上來,就連朱武等人,都沒有了太多突圍的機會,他們一路廝殺,被箭雨分割,刀槍包圍。而最後令得朱武獲得僥幸機會的,竟是那些從一開始就射過來的火箭。
這些火箭對於梁山眾人造成了一定的殺傷,而在隨後廝殺的過程裏,也點亮了周圍的環境。相反合圍的官兵自黑暗中殺過來,令得這邊難以快速確定突圍的方向,四五十名身上疲累又帶傷的梁山眾,轉眼間就在混亂中被斬殺過半。
隨後那火焰也開始蔓延起來,直到規模逐漸轉大,才終於對雙方造成了同樣的困擾,這或許也是那寧立恒唯一的失算。當朱武冒著熊熊烈火幾乎以自殺的方式突圍出去時,才聽到對方在那邊大喊:“誰叫你們射的火箭……抓住那幫王八蛋!”
那火焰之中,所有人都被分割了,朱武能夠看到陳達的身影被官兵淹沒下去,盧俊義與燕青被圍堵在另一邊,拖住了數十人,已經殺得全身鮮血淋淋,口中還兀自喊著:“快逃!”然而朱武看最後一眼時,是見到了有人持刀刺入盧俊義胸口的情景,燕青奮力廝殺,如困獸般的咆哮隱隱傳來……
身邊隻有同樣身受重傷的張順與一名部下還在跟著一起逃,他們是在不同方向突出圍堵後遇上的,張順武藝高強,找到了他,那名部下捂著肚子,與張順攙扶著前行。
原本能夠看到的希望,遠大的前景,在這一次徹底地湮沒了……
自從上了少華山之後,他未曾再受過這樣的傷,未曾經曆過這樣的失敗與黑暗。就在數天前,一切都應該是十拿九穩的,更多的日子以前,他在梁山上見到那個席君煜的年輕人,說他受到的不公待遇,那樣的事情太多了,他甚至未曾過過心頭。有些東西,譬如厄運就像是斬不斷看不見的線,在幾年前的時間裏就已經出現,到了某個毫無防備的時間裏劈頭蓋臉地砸了下來。
意識渾渾噩噩的,但身體還依靠著本能,盡量按照最好的路線逃亡。他們走出樹林,攀上山脊,黑暗第一次在眼前消褪了,遠處的天邊顯出魚肚白來,光在前方的空中,隨著塵埃緩緩地旋轉。跟在張順身邊的那名部下終於流盡了血倒下了,張順將他拖起來,不久之後將屍體從懸崖上推了下去。
“我們要回去……”朱武虛弱地說著,張順拍了拍他的肩膀,他幾乎就要倒下。
“我們要回去……回梁山……告訴他們這件事……”
太陽漸漸的出來了,他們行走在山脊上,不知道有幾個人活了下來,不知道前方還有怎樣的事情發生,一直到兩天之後,他們才在回程的途中,遇上了儼如死人一般的燕青……
這是後話了。
朝陽穿透樹隙,在仍舊燃著小火、彌漫著煙霧的林間照下來,清晨的霧氣、灰塵與火焰彙合後給人一種稍顯黏糊糊的感覺,樹林裏更多的是鮮血與屍體,戰鬥已經結束了,打掃殘局的士兵正在清點人頭與順手補刀。
寧毅等人走過場地的邊緣,離開樹林後,上了一個小土坡:“大概走了多少人?”
“四五個吧。”
“那就差不多了。”寧毅點了點頭,“海捕文書,叫各個路卡幫忙檢查還是要的。不過他們應該能逃回去。我相信他們的能力,他們行的。”
“隻有一個問題。”聞人不二走了過來,“那個朱武不簡單,為什麼不做了他?”
“有時候啊,聰明人做事,比笨蛋更好猜。”寧毅回答了一句,隨後偏了偏頭,“走吧,回去了。我還得去道個謝。”
他們走過這片林子,下了山,在一條崎嶇的山路邊停了幾輛馬車,寧毅上了其中一輛,掀開簾子時,光芒將車廂中的人影照了出來。那是被朱武認為已經“死了”的盧俊義,原本像是在低頭像是,隻是在見到寧毅之後,端正了坐姿,目光算不得和善。
這是前一天在船艙裏寧毅威脅過他之後,兩人的第一次正式見麵、或者說交談。寧毅的目光,卻是和善的,甚至於有些過分和善了。
“委屈你了,演得很好。另外……謝謝了。”寧毅過去,主動握了握他的手,隨後拍拍他的手背,“哥。”
他的態度誠懇,算不得諷刺,這聲哥倒也並不諂媚,卻明顯嚇了盧俊義一跳,大抵是沒見過這種看起來極沒有節操的行為。寧毅隨後在車廂側麵坐下,敲了敲旁邊的木板讓前方車夫啟程:“咱們邊走邊說吧,盧員外,你心裏有什麼疑慮,可以說出來,我在這裏表個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