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人與武人的差距,在此時畢竟還是太大了。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寧毅已經在詩文一道上闖下了頗大的名聲,縱然他平時並不在意,但是當他決定去某家小武館中當個小學徒時,旁人便極容易的就能感受到其中的違和。
縱然他不在意,嬋兒等人又哪裏受得了自家姑爺到這樣的小武館裏給人呼呼喝喝——雖然花了錢未必會如此,但就算是江寧百刀盟程盟主之類的人,這時候見了姑爺雖然能稱長輩,但也得客客氣氣的以禮相待,這等街頭巷尾的小武館,總之是不該碰的。
她們心中是這樣想,一個晚上端水點燭之時目光裏看來就像是在說話,偏又不好出口,蘇檀兒聽過之後也未曾表態,沉默而溫婉的感覺。這時候一家人在這院子住下還隻有幾天,許多東西都在購置、裝點,待到將睡之時,蘇檀兒去隔壁的房間沐浴,嬋兒端了洗腳的水盆過來,蹲在床邊為寧毅脫了鞋襪,伸手將他的雙足浸進溫水裏。
這類事情以往寧毅都是自己來,脫鞋脫襪也不用小嬋幫著動手,大家相處許久,基本也已經習慣。隻是今天小嬋似乎做得順手,寧毅笑著說一聲:“好了,我自己來吧。”小嬋隻是抬頭看他一眼,又低了頭,輕聲道:“嬋兒也沒其它事……”她身材嬌小,蹲在那兒專心做事不再說話,在寧毅看來,像個被欺負後的小媳婦,不由得哭笑不得。
寧毅對於武館的事情原也隻是稍稍動心,隨口說上一句,不管小嬋等人心中觀念如何,他是否認同,總之倒是喜歡的。等待著這小丫鬟開口說服自己,誰知道這丫頭也還如同初見不久時哭著說:“小嬋雖然是個什麼事都不懂的小丫鬟,可也不會拿這種事情亂嚼舌根的……”的感覺一般,這時候低著頭就是不說話。
片刻後,蘇檀兒也已經回到這邊來,她沐浴過後穿了月白色的單衣,頭發還有些濕,披散下去像是黑色的緞子,她走到床邊,將燈盞換了個位置,稍微挑亮之後才打開窗戶。小嬋端了水盆起身,低著頭出去了。
寧毅感到有趣地躺倒在床上,蘇檀兒坐到窗邊,讓夏日的涼風幫著吹幹頭發,她似乎有些心事,偶爾低頭想著,目光倒是與寧毅望在一塊兒,不片刻,也是安靜地笑。
如此過得好久,她起身關了窗戶,上床拿蒲扇驅趕了帳裏的的蚊子,隨後熄了燈盞。夜開始變得安靜下來,待到街道上敲起子時的更聲時,房間裏才又亮起了燈,有人起身,清理著某些運動後的痕跡,待到燈火再熄滅,兩人偎在床上,裹著薄薄的被單,已經有些累了。
黑暗的房間裏,不久之後,響起輕聲的低語。
“相公覺得無聊了麼……”
“嗯?”
“習武的事情。”
這句話後,有片刻間隔的沉默。
“一時興起,再說吧……”
“但是……”
“嬋兒跟杏兒,都拿那樣的眼神瞅我,娟兒性子安靜,就在背後瞅。看得我簡直像是要踏上不歸之路的失足少年,誰受得了啊……”
“相公若是真的……”
“純是一時興起,還沒決定,那武館也小,往後再說,我有分寸的。”
“嗯。”
“何況也答應了,這兩個月還有很多的事情要陪你……”
“哦。”
啟程之初,兩人多少曾做過一些計劃,都是商場上過來的人,知道來杭州的目的,那麼除了旅遊之外,就仍有許多的事情無法避免。需要寧毅參與的,主要是要拜訪各種的陌生商家,如杭州本地的布商、絲商、棉商、染料商等等等等,都會是一個龐大的關係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