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不能真做到當然是另一回事,但各方麵的壓力總是免不了的。寧毅眼下的應對,自然也隻能被人認為是采用了毫不抵抗的龜縮態度,理虧嘛,隻能這樣,但心裏的憋屈不會少,總有一天會爆發出來,造成更大的破綻。人們現在等待的就是這一天,寧毅出點什麼問題,眼下已經有些焦頭爛額的蘇檀兒也就要變得更加不好過。隻不過最近幾天的時間,情況似乎變得稍稍有些奇怪。
“最近,族中五叔七叔都已答應下來,半月之後,再開宗族大會,會正式討論最近這段時間以來家中出現的問題,到時候,他們也會重新提起檀兒以女子之身涉足家中商務的問題。大房的事情,今年以內,也該決定下來了。”
下午時分,蘇仲堪所在的院子裏,幾名親近二房的掌櫃、堂兄弟包括蘇崇華在內,正與蘇仲堪坐在房間裏喝茶,隨口聊一些最近以來家中的事情。近兩個半月的時間以來,蘇家動蕩不寧,二房三房的生意也受到了頗大的影響,不過作為二房成員,此時所表現出來的卻沒有多少沮喪的情緒。蘇仲堪說著這事,那邊一名堂兄弟開了口。
“隻是怕到時候三伯還是不肯回心轉意,咱們蘇家的情況,就算其餘的叔叔伯伯都站在我們這邊,他老人家一句話下來,恐怕還是會繼續這樣拖下去。”
蘇愈在老一輩中排行第三,此時這人說的三伯,也就是指他。蘇仲堪搖了搖頭。
“爹應該不會再說什麼了,若他真的會說,最近一個月的時間家裏的情況,他恐怕就已經出麵了。大房二房三房,終究會有個結果,他老人家也明白的。他老人家求平穩,希望家和萬事興,對於大哥的事情他恐怕真的是生氣的,但大哥眼下已經這個樣子,檀兒又出了這樣的錯。想必他也會覺得大房再在這風口浪尖頂著也不好,真退下去,也是保全了檀兒侄女以後能好好過些日子。”
“想來也該是如此了。”一名堂兄點點頭,“如今家中,大家對此事大概都有了如此認知,這些天來,我與大房的幾名掌櫃聯係,詢問此後意向,他們也大都表示了若從大房劃出,願意來我們這邊。隻可惜最中心的幾位還未表態,席掌櫃年輕氣盛,說是要與大房共存亡,嗬,他對二丫頭的心思家中許多人也是知道的。另外,廖開泰也不願表態……”
“廖掌櫃若是說上一句話,相信許多人都要變風向。”其中一名掌櫃說道,“不過他對大老爺確實忠心,出了那樣的事情之後,他仍未對大房有怨言……哦,隻是在布行年會後的幾晚與人說寧立恒那書生氣實在是太過任性,否則原本還有一線機會的……最近一段時間找不見他,因此也沒辦法從這方麵入手……”
“嗬,寧立恒……”有人笑了起來。
蘇崇華也笑著靠到了椅子上:“此人才學是有的,可惜於商事一竅不通啊……”
“倒是廖掌櫃,聽說是被檀兒侄女派著上京了?”
蘇仲堪點點頭:“具體幹什麼就難說了,不過對家中報備的確實是上京,我當日還笑,這檀兒侄女莫非昏了頭,知道江寧關係走不通,想要上京告狀不成?不過我猜恐怕她是另有想法。告狀這種事,沒有真憑實據,我們在東京也沒有太好的路子可走,她也該知道是不可能的。”
“她最近似乎是盯著烏家做布局,想要低價衝貨攪亂市場,說不定也真是昏了頭想要做孤注一擲呢?”
“低價衝貨,那就是把咱們整個蘇家往火坑裏推了,傻子都知道結果會怎麼樣,整個布行都會聯合起來打我們。”蘇仲堪笑起來,“就算她想做,家中也不會允的,這道命令第一天發下,恐怕當天晚上就會開宗族大會,我們倒省了事了。”
“不過……這兩天外麵倒是有些奇怪的傳言。”說話間,一名姓任的掌櫃想著,開口提了提。
“嗯?什麼傳言?”
“烏家的情況似乎有些奇怪,這兩日的情況與之前一麵調整供需抽調歲布一麵大刀闊斧與其餘商戶談論發展有些不同。有傳言說他們在燦金錦上似乎出了些問題,總之這兩日,烏承厚這些人在談生意時似乎有些心不在焉,有織造局的人甚至傳言出來,他們在與董德成商量將第一批燦金錦交貨時間延後。隻是眼下還確認不了。”
“那是怎麼回事?”蘇仲堪皺了皺眉。
“恐怕真是出了些小問題吧,這種事情常有。昨天似乎聽說他們家負責皇商那批布的秦中南秦管事突然病倒了。因為這樣那樣的關係,總會有些人傳得神乎其神的。”一名掌櫃搖頭說道。
先前開口的那名掌櫃也搖頭笑了起來:“應該是,我覺得該是薛家在放消息。今天下午甚至還聽見有人說,烏家在皇商之事上中了我蘇家的計,二小姐在暗中算計他們,眼下出問題了還是怎麼的。”
“中計?”蘇仲堪愣了愣,隨後仰頭笑了,“這想必是薛家亂放傳言無疑了,若真要中什麼計,要麼是中大哥的,要麼是中二丫頭的,不過大哥那些日子意識都尚未清醒。二丫頭嘛,她若是假臥病,或許真有可能在用什麼計,不過前次她是真的積勞成疾,忽然病倒,孫大夫也說了她壓力太大,又驟逢大哥倒下……此事當無疑問。若真是中計,聽說當時事情皆由立恒處理,他們莫非是中了立恒的計策麼?”
他說到這個,眾人都有些無奈地苦笑起來,老實說自家人笑自家人有些不好,但對於寧毅,他們也都已經熟悉了,旁人或者會說這人神秘,看不懂什麼的。都是一所大宅子裏的人,對於他每天做些什麼,家中的人都清清楚楚。
整日裏就是給一幫小孩子上上課,講講不著調的故事,據說還做些什麼旁門左道的小實驗什麼的,下圍棋、到處走走逛逛吃東西。蘇檀兒倒下之前他幾乎從未接觸商事,那日年會之後也不再踏足布行。如果說這樣的一個整日無所事事的人在那一個月內真做了些什麼事,一直悠閑到此時才被發現,還整日裏忍受各種膈應與辱罵而紋風不動,那他簡直就不像是人了。更何況,若他真有做些什麼,此後一個半月的時間各種變故都可能出,根本不可能完全不去理會的。
眾人喝著茶,笑了一陣。片刻之後,一名堂兄弟皺了皺眉:“不過……若真的是呢?”
“呃……”蘇仲堪微微愣了愣,房間裏的氣氛隨即也有些冷了下來,麵麵相覷。那堂兄弟想了一會兒。
“此時想起來才覺得實在奇怪,這寧立恒之前全不管商事,二丫頭病倒之後他確實是用了心打算去弄好的,可八月二十五之後,二丫頭接了手,他忽然就又抽身,要說他在當日受到了打擊確也有可能。隻是……抽得未免也太過徹底了,此後對商事竟然完全不再過問,旁人說他罵他他也一派雲淡風輕的樣子,照舊如以往一般過日子,簡直像是完全為將這些事情放在心上,絲毫看不出影響來……若他真有那麼生氣,此後不也該有些內疚或是在意麼?他的修養莫非真有如此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