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頭到尾,秦嗣源並沒有再提起寧毅那日與李頻的說話,兩人下了一盤棋,隻是說些瑣碎小事,當然也有外地的一些情況,寧毅與聶雲竹告辭離開之時,天色已近傍晚。雙方都沒有再提對“義女”這件事的態度。

“立恒……已經說了嗎?”回河邊小樓的路上,聶雲竹輕聲問道。寧毅點了點頭:“說了,不過人家沒點頭,也沒搖頭。”

“嗯?”

“嗬,秦夫人她們對你挺好的吧。”

“嗯,挺好的。”雲竹笑著點頭,“就是怕反過來牽累了她們。”

“往後當成親戚走走吧,不用刻意認些什麼,過段時間,也就水到渠成了,都是些好人,當朋友什麼的也成。”

“……嗯。”雲竹想想,點頭,“芸姨娘讓我明天陪她一塊上街買東西,讓我帶上錦兒一起。”

“挺好的。”

將雲竹送回了家,寧毅準備回頭時,那邊方才開口,將他叫住了。

“立恒,蘇家的事情……”雲竹望著他,想了一會兒,方才找到詞語,“一定可以做好的。”

寧毅愣了愣,隨後笑起來:“放心。”

他一路回到家中,已經是吃飯的時間了。

之後,時間漸漸進入八月,這是嚴肅、紛亂,看來卻又平穩如昔的一個月,除了一些真正有心、有頭腦的操盤者,或許很少有人能看清楚這個月裏江寧的織造業中到底發生了一些什麼,那些湧動的暗流,到底有著怎樣的軌跡。

城門已閉,日子還得如常地過下去,看起來似乎每一天都與往昔並無二致,工作的工作,生活的生活,青樓之中依舊夜夜笙歌,城市內外的災民則已經過得愈發窘迫,若非外麵幾個州使用了新的災情調控方法為這邊減輕了壓力,恐怕如今這座城市的壓抑感會更加嚴重,當然,即便嚴重,那也隻是在普通平民的層麵能感受到的東西。

織造局的皇商事宜,將在八月下旬,第一次浮出水麵,據說到時候會有一次織造業的集會,以慶賀這次賑災得力的名義做一次慶祝,然後讓有意的商戶拿出布料來,獻於皇室。決定已經做下,但消息隻在私下流動,譬如說要慶祝賑災得力,各位商戶們肯定也得拿出實際行動來施舍了足夠的粥飯、為官府分擔了壓力才行。

以往接下皇商的幾家商戶自然不會放棄,而蘇家、薛家、烏家對皇商表現出來的意向也帶動了部分中型商戶,將最近織造業的局麵弄成了一片渾水。這其中,雖然蘇伯庸癱瘓,蘇檀兒臥病,但蘇家表現出來的氣勢仍舊是最強的。而在七月底,蘇伯庸的傷情穩定下來,公開之後,蘇老太公的奔走和各種關係終於奏了效,那刺殺蘇伯庸的凶犯陳二供認,的確是受了指使才來刺殺的蘇伯庸,蘇家害死他妻兒滿門的事情,純屬栽贓。

陳二背後到底是誰,無法查得出來,因為他也不知道。但壞的名譽被洗刷之後,無疑令得蘇家拿下皇商的籌碼又有了增加,大房的掌櫃、管事們士氣大振。二房三房則相對沉默,就算蘇家被坐實逼死人全家,外地生意要受到影響也是有限,反倒是皇商首當其衝,如今老太公反倒在給皇商開路,莫非今後蘇家真的要由蘇檀兒來掌舵?

情況紛亂之中,誰也看不清八月底會變成什麼樣子。二房三房看來平靜,薛家、烏家以及其它一些商戶也在以各自的方式競爭著皇商,談生意,找關係,背後的陰謀、算計什麼的,明麵上一件都沒有出現。在這期間,寧毅也如以蘇家大房暫時的掌舵人身份,開始溶入江寧織造的這個大家庭。

他參與了一些應酬,當然也認識了一些人——以往是書生身份,就不必參與這些事情,如今蘇檀兒既然臥病在床,他也就有些必要的應酬需要參加。這期間最重要的大概要數七月底的那次織造行聚會,這是每月都會有一次的集會。因為在江寧,織造行也有它們自己的行會,行首便是如今身為江寧布業龍頭的烏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