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丫鬟在旁邊聽他喃喃地說完這些,杏兒隨後哭得更厲害了:“其實、其實……前幾天……”

話沒說完,外麵已經傳來了腳步聲,娟兒與杏兒連忙出門,那是大房掌櫃中資曆最高的廖掌櫃,也已經從孫大夫那邊知道了情況,過來詢問一番。蘇老太公眼下還未回府,娟兒與杏兒肯定也做不了主,與廖掌櫃小聲商議幾句。寧毅坐在房間裏推測著事情的可能,站起來走了幾步,看看床上沉睡的蘇檀兒。

這間臥室平日裏倒還整潔,這幾天大概因為太忙,其實顯得稍稍有些亂,寧毅朝桌上的幾個本子走過去的時候,無意間望見床腳掉下的一樣東西,他拿起來,那是一小塊布片,三角形,淺黃色,上麵有一道簡單的紋路。

布片大概就是這兩日才掉在了地下的,沒有什麼灰塵,寧毅將它拿近油燈,有些事情記了起來。那是有一天在對麵小樓的二樓之上,蘇檀兒拿了一塊布片給他看看,那時笑靨如花,很是開心:“相公,你看這顏色漂亮嗎?”

“喔……漂亮是漂亮,這顏色普通人家可用不得……”

明黃色的布片……蘇檀兒當時並未為此話題討論太多,不過那布片鮮豔,寧毅大概還記得,而在眼下這片,似乎褪了顏色,變成淺黃了……

外麵的廖掌櫃提起了寧毅的名字來,寧毅歎了口氣,將布片收回衣袖裏。如今蘇伯庸蘇檀兒都已經倒下,不可能叫上二房三房的人來想辦法。寧毅平日裏不管這些事,但在蘇家還是有主人的地位的,隨後那廖掌櫃跟他聊了幾句大概也是讓他能表個態,寧毅點點頭。

“沒什麼大事,一切照舊吧,兵來將擋水來土掩,隻是檀兒的事情別亂傳,暫時別讓太多人知道她病了,就這樣。”

“我知道二小姐的病情需要休養,不能煩心,不過……若真有變故出現,需要拿主意的時候,不知道……”

“那就拿過來,這邊會想辦法。其餘的……就有勞廖掌櫃與諸位掌櫃的費心了。”

“是。其實就算有什麼變化,大家也都有應對的經驗,這麼多年,都是些布行的老油條了,還請姑爺讓小姐多寬寬心……”

廖掌櫃說的這些的確隻是寬心之辭了,如果隻是江寧一地,任一個掌櫃的坐鎮都不會有問題,但若涉及全國生意的變動和衝擊,就必須有一個主心骨在,不過暫時來說,也沒有其它的辦法可想。

廖掌櫃離開之後,嬋兒抓了藥回來了。之後不久,回府的老太公匆匆趕了過來,看了仍舊昏睡的蘇檀兒,這件事情令得這位老人也受到了莫大的打擊,不過眼下說什麼也沒有用,他對寧毅、三個丫鬟都叮囑了幾句寬心的話,步伐沉重地回去了。

老太公也離開之後,院子裏終於安靜下來,搖曳的燈火,煎出的中藥味。類似安靜的晚上對於院子裏的幾人來說先前也有過許多天,那時候大家坐在一起說話聊天,下五子棋,偶爾笑出來,這是一家人。寧毅未來之前院子裏的四名少女大概也能算一家人,但此時氣氛真是太安靜了,小嬋端了藥碗進來,大家沉默的守候當中,娟兒忍不住哽咽出聲:“我們該怎麼辦啊?姑爺……”

蘇伯庸已經倒下來,蘇檀兒也昏迷了,就算能醒來,身體也不是一時半會可以好的,老太公或許隻能讓旁人暫時來接手大房的事情。未來忽然變得空空落落的,無法預測的可怕,誰也不知道為什麼忽然會變成這樣。能夠依靠的,大抵也隻是身邊的幾個人而已,如果寧毅真是曾經那個書呆子,或許他也會被排除在外,但是這一年多的相處,至少在這樣的事情上,寧毅也已經被接納成這個家庭的一份子……當然,娟兒此時問起來,也僅僅是因為無措而已,寧毅是男子,與她們不同,但真要有解決事情的辦法,肯定是不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