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可惜後來的發展出乎他的意料之外,蘇家肯定考慮過他。必然考慮過他。但到得最後,由老太公拍板,竟然選了那樣的一個無能書生。
蘇家……僅僅是為了這個男人更好駕馭。
有時候太有能力反倒成了一種缺點。他當時在心裏諷刺地想。又想著,若安排成親的是自己,檀兒必定不會在成親那日找借口跑掉。
心中原本很有自信,知道蘇家在考慮那寧毅之時也沒什麼擔心的,後來對方竟突然決定了寧毅,他才感到了錯愕。原本有過直接找蘇檀兒說出心中愛慕之情這樣的想法,但到那時候,才發現了一直以來這少女與旁人所保持的那種距離,曾經或許也叫過他“君煜哥”,但不久之後就成了席掌櫃,並且一直都是用著席掌櫃這樣的稱呼。
她或許柔軟溫和,或許靈動可愛,或許也俏皮幽默,但更多的時候,這名少女其實一直都將心神的一部分置於場外旁觀著,那一部分或許仍然會覺得有趣、覺得好奇,觀看的時候會可愛地笑出來,然而……就是一直都保持著旁觀和學習的態度。聰明人隻要用了心,學什麼東西都是非常快,這也是席君煜一早就知道的。
那時候他才發現,愛慕有些說不出口了,因為人家並沒有想象的那麼親切。
他也是孤傲之人,如果跑過去說了,表象上的少女也許會無比親切無比柔和甚至無比傷心,真正在旁觀的那顆心卻絲毫未將他當一回事,這是他受不了得結果。
後來蘇檀兒在成親之後便擺出了為人妻子的態度,這是他早就料想到的事情。身份問題原本便是蘇檀兒成親的主因。倒不知道那書生跟她在一起的時候會怎麼樣,蘇檀兒是不會在表麵上給人不快的,隻是那書生肯定是看不出來自己那妻子的內心到底是什麼樣子吧。
想起來覺得有趣,覺得可憐,他們甚至都沒有同房。後來的發展雖然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之外,那書生至少在學問上竟真還有些門道。但無論如何,貌合神離是肯定的,除了自己以外,不可能有人真能明白蘇檀兒。被她藏於背後的那顆心,是長久的壓力與孤獨之下迫不得已被逼出來的清醒。
想要以女子之身執掌蘇家,受到的阻力永遠都會有,即便是哭也不會有人真的同情,即便是手下的掌櫃,在蘇伯庸的授意下幫助她,但在每一次生意的時候,還是會去考慮主家是個女人這樣的問題。就算她不斷證明自己的能力,到了四十五十歲,甚至成為武則天那樣的人物,人們仍然會去考慮她是個女人,她隻能在這背後,保持一份絕對的清醒。
想來有些冰冷,有些孤獨,有些可憐。她需要一個真正能與她相濡以沫能與她共患難的人。席君煜喜歡這樣的感覺——眼下他也隻能喜歡和接受現狀,事實已經發生了,抱怨無用,考慮做些什麼便是。
他有時候會覺得蘇檀兒內心深處的那道人影有些看不清楚,她也在不斷成長著,但無論如何,從某種意義上來說蘇檀兒幾乎是他教出來的,眼下的幾年,暫時還不會失控到哪裏去。
袁州的事情,蘇檀兒已經做了決定,他隻是“掌櫃”身份,便無需多說了。在必要的時候,兩人都可以很健談,此時席君煜說著與四慶坊餘掌櫃聊天時聽到的幾件趣事,然後又聯係著最近災民的情況分析一下城內城外可能發生的事情。他知道蘇檀兒平時喜歡聽的是什麼,蘇檀兒此時端著茶杯也確實聽得入神,偶爾點點頭,追問幾句,如少女般的好奇神態這幾年來都未有變過。這畢竟是消息不怎麼靈通的年月,許多的消息的確有用,席君煜說起來,往往也都是她所不知道的。
隨後也順口說起了有關小嬋父親喪事的事情,說說寧毅大概什麼時候才能回來,這事情提起也隻是點到即止,暗示一下自己的存在,與寧毅的不一樣。雖然看起來有些東西並沒有進入對方的心裏,但今天晚上也許可以多聊上一陣,明天寧毅就會回來,他今天有些想法,考慮著要不要明說出來。
也在這個時候,杏兒撐著雨傘,從院子外麵小跑進來了,看起來有些開心,朝席君煜點頭笑了笑,隨後跑到蘇檀兒身邊:“姑爺和小嬋他們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