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裏,是她不該來的。
可她到底還是來了。
允祀方才的話,她都聽到了。
她甚至懷疑,眼前這人到底是允祀還是呼延雲。
她心裏生出了一個驚恐的想法,若隻是呼延雲呢?
若就是為了奪取大梁江山而演出的一幕戲來呢?
宋茗微覺得呼吸都停了,她不住搖頭,她怎麼能生出這樣一個可怕的念頭來。
那是她的丈夫啊,承諾了三生的人,輕易懷疑,彼此撕裂?
宋茗微,這或許就是蘇依他們的陷阱。
或許,根本就是允祀麻痹對手的一個方式。
宋茗微抬起頭來,對上了允祀的眼,道:“不想要讓我治她?”
在場所有人都愣住了,就連巫醫都停下了手中的動作。
阿根看了宋茗微一眼,欲言又止。
宋茗微看向阿根,笑了起來。
“不會又想讓我脫了衣裳,你們才肯讓我救人?”
這一句話,刺激到了在場所有人。
包括她自己。
她卻直直地看向允祀,為了你的這個救命恩人,你會讓我做到哪一步?
你到底信不信我?
阿根被說得麵紅耳赤,到底那次是被逼無奈,他不是故意要看的,隻是不放心宋茗微。
這一次,他依然不放心。
卻不敢再說那樣的話來了。
“你,用什麼方法救她?”阿根問道。
總不可能用救首領的方法救蘇依了吧。
“你沒有權利知道,想要我救人,就都出去吧。”
阿根被宋茗微一堵,臉色都青了,蘇依的父母盯著宋茗微道:“我們怎麼相信你?”
宋茗微沒有回答,她隻是看著允祀。
允祀,我救她不過是讓你心裏少點虧欠,我不想你被她綁架,我要你完完全全屬於我宋茗微一個人。
允祀什麼都沒說,當即抱起了宋茗微,就出了營帳。
宋茗微愣住。
許久之後,她紅了眼,整個人仿佛被冷水澆灌過一遍。
他,終究是不信她。
他終究是覺得她會趁機害死蘇依。
蘇依就那麼重要。
而她宋茗微就那樣不堪嗎?
她閉上了眼,淚水無聲地落下,滾入了他的黑袍之中,染濕了他的衣裳。
他先是慢步走著,接著就加快了就腳步,也不知道想到了什麼,竟是連呼吸都能噴出火來似的。
到了營帳,他就將她丟到了床上,就喝道:“都死人了嗎?這裏沒人伺候了嗎?”
珠玉連忙走了進來,就聽得允祀道:“去打一盆熱水來。拿新的鞋襪來。”
宋茗微沉浸在心痛之中,不知道允祀要做什麼,隻覺得自己今日像是被狠狠打了一巴掌。
當熱水熨燙著她冰冷的小腳,她才愕然。
“你沒有感覺的嗎?被水凍傷了腳,可知道往後該有多痛苦?年年腳趾腫脹,又癢又痛,很多藥都不管用,窮困的人用雪摩擦腳才能好點。”
宋茗微怔怔地看著幫自己洗腳的男人,他絮絮叨叨地念著,大手卻在揉搓她的小腳,眼睛盯著她腳上發紅的地方,喚了一聲珠玉。
“拿一瓶凍傷膏來。”
珠玉高興了起來,笑著應了是,就去取藥膏。
真是謝天謝地,還以為首領回來後要和王妃大吵一場,怪她不應該去看蘇依。
沒想到,首領念了一堆,卻沒有一句是和蘇依有關的。
宋茗微看著他俯身擦幹她的腳,就給她穿上了襪子,他卷曲的長發就在她的麵前一晃一晃的,她的手下意識地就伸出去,撫著他的頭發。
那種觸手可得的溫暖席上了心頭。
那一瞬,她的淚水不受控製地湧了上來。
她怨他,甚至懷疑他,卻在他這麼一個不經意的動作下,就能瞬間軟成了一灘水。
宋茗微,你完蛋了,你已經被他吃的死死的。
“允祀,你怎麼知道凍傷腳很疼?又怎麼知道窮人是用雪摩擦腳的?”
她記得允祀來這也才兩個多月,剛開始蘇依悉心照顧他,他才華卓顯,接著就坐上了首領,該不會得凍瘡。
允祀頓住。
許久,他才道:“我被蘇依救醒來沒多久,因為想不起來自己是誰,就在雪地裏走著。後來她拉了我回去,說的就是這番話。”
宋茗微臉上的笑漸漸剝落。
蘇依
又是蘇依。
宋茗微的手放開,他的頭發晃動了下就不動了。
“宋茗微,我所有的記憶隻有這兩個多月的,還有就是我知道我叫呼延雲,別的,再沒有。你不能強求我,抹殺我過去的一切,因為除了這兩個月的記憶,我再沒有過去了,我不能做一個徹底沒有過去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