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密密麻麻地打著花壇那叢重瓣梔子花,虞嬋盯著看了許久,久到她都覺得自己會親眼見證它們從花苞綻放的過程。
圖書館傳來七聲鍾響,這是她站在這裏第二次聽到鍾聲,上一次隻有六聲。
雨幕遮擋了天光,陰沉沉的,搞得跟深秋一樣。一陣風吹來,冷得虞嬋起了一胳膊雞皮疙瘩。
二四八月亂穿衣,還真是一點都不假。
從校門出來的人越來越少,這個點住校生開始上晚自習了,而走讀生也差不多都已離校。
她很討厭等待,無聊得要死。
但是沒有辦法,她根本不知道回去的路,這是她轉學的第一天。林嫚早上帶她去醫院做了入學體檢,從醫院開車送她到校。
林嫚現在還在開會,讓她在高中部校門口等虞辛固,她在補習機構補完課剛好就是虞辛固放學的時間。
可她等了一個多小時了,虞辛固的影子都沒見著。
她盯著被雨打得東倒西歪的梔子花,她覺得自己就跟那梔子花一樣——都隻是這裏的背景板。
忽然亮起的路燈把虞嬋的思緒拉回,她抬眼看向細密的雨簾,深呼一口氣,拉了下書包肩帶,這麼等下去也不是辦法,要不……去找個派出所?
正這麼想著,遠處的雨幕中緩緩走來一人。
那人撐著一把藍格子傘,帶著少年特有的纖細幹淨,瘦高瘦高的,悠悠然走在雨幕中,像在遛彎。
虞嬋看到他,驀地鬆了口氣,收起心中那些低落情緒,微微調整被凍得僵硬的麵部表情。等那少年走得近了,她也朝著少年走了兩步。
“哥哥!”
她盡量用最甜的語氣叫出這個稱呼,雖然這個稱呼對她來說非常陌生。
撐傘的少年腳步一頓,把傘麵往後揚了下,傘下是一張清俊的臉。
虞嬋想起昨晚林嫚看的仙俠劇,一位配角指著男主問另一個配角:“這位神清骨秀的少年郎師出何門?”
虞嬋隻覺得眼前人比起電視劇裏的男主更當得起神清骨秀。
他站在雨裏,垂著眼看她。傘麵遮擋了燈光,細密的雨簾隔著幾分氤氳,朦朦朧朧的,有種疏離的距離感。
可偏偏這張清俊的臉又長著一雙多情眼,那眼尾微微上翹,盯著人看的時候總像含著繾綣的笑意。
虞嬋微微愣了一下,她忽然有些不太確定——虞辛固是長這副模樣嗎?
說來好笑,她回虞家這麼多天,還沒有仔細看過虞辛固的長相。她回來那天,虞辛固剛好在外地參加集訓,等虞辛固集訓完,便是昨日的虞家家宴。
虞辛固來得也挺晚,被虞少輝訓了一頓,虞嬋沒和他一桌,家宴後就和林嫚回家休息了,虞辛固則和另外幾個表兄弟去逛街。
接著就是今天早上,她和虞辛固在洗漱間碰了個麵,當時虞辛固頂著雞窩頭趕著蹲坑,她匆匆洗漱完就跟著林嫚去醫院體檢。
虞嬋心中的虞辛固長得瘦高,走路有點吊兒郎當,不愛搭理人,十分高冷。
至於麵相五官,對本就有些臉盲的虞嬋來說還真有些記不清。
甚至她對虞辛固的背影比對他的臉更深刻些。
虞嬋抬頭看少年的時候,少年也在垂眸打量虞嬋,他的視線在虞嬋身上審視地掃了一圈,看得虞嬋渾身不自在。
她知道虞辛固不太喜歡她這個突然而來的闖入者。
虞嬋抓緊書包肩帶,鼓足勇氣對他一笑,“我等你很久了。”
少年微微挑眉,“等我?”
“嗯。”
虞嬋乖巧點頭。
少年不知怎的,輕笑了下,他這一笑,整張臉都生動起來,就像剛剛那朵重瓣梔子盡情綻放一樣。
他的臉頰處有一顆小小的淡痣,虞嬋忍不住盯著那顆痣看。她聽鄉下人說過,長這種痣的都是狐狸精,特別會勾人。
“等我做什麼?”少年笑後又問。
虞嬋一時有點懵,難道爸媽沒和他說清楚?
“等哥哥一起回家。”
少年笑得更歡了。
小女孩長得瘦瘦小小的,身上穿著小學部的校服,聲音很軟。不過她說話很小心,笑得也小心,帶著一點點小動物的討好和可憐,讓人很難拒絕。
少年看了眼下個不停的雨,問她:“知道家住哪裏?”
虞嬋:?
“啟明花園。”
“那走吧!”少年對她抬抬下巴,把傘往前挪了下,好讓對方走到傘下來。
“謝謝哥哥!”
她甜甜一笑,和之前的小心翼翼不同,她似乎鬆了一口氣,眉眼彎彎的,顯得真誠了不少。她的瞳仁又黑又亮,有點像狗狗眼,十分無辜,看上去幹淨純粹。
大概是被她的笑容感染,少年也跟著笑了笑,把大半傘麵遮到她頭頂。
兩人就這麼並肩走入了雨中,不過少年太高,虞嬋太矮,隻到他胸前的位置,春夏交替的雨被風一吹,斜著就飄進來。
虞嬋被吹得一哆嗦,感覺自己回到了陰冷的冬天。
“你走這邊。”少年輕輕扯了下她的校服,把她拉到自己左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