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不見!他什麼都看不見……
雙目失明?!
這個意識訇然襲上心頭,青蕪腦中刹那間一片空白。待她再回神時,那人已抿了薄薄的嘴唇,抬腳走了過來。猛然間被剝奪視力,對任何一個曾真切的感受過光明的人都是一種折磨,即便他已經在無人時練習過怎樣走路,新建成的王府裏不甚熟悉的路線對他而言還是巨大的挑戰。更何況,他已然知道在漆黑的眼前不遠處,阿潯按月……所有人都在看著他的一舉一動。要在這些人麵前跌跌撞撞的摸索著走路,無異於當場剝了他的衣服那般難堪。
飯廳裏沒有人說話,甚至沒有人移動,即使是在一旁等著布菜服侍的下人們也沒有一個敢出聲。一時間,隻見那雙白淨修長的手前伸著胡亂摸索著空氣前行,稚兒學步一般蹣跚踟躕……
青蕪隻覺著那人的每一步都像是踏在了她的心尖上一般,說不出的疼和悶。眼看那人離飯廳已是越來越近,青蕪卻忍不住往前走了兩步。飯廳寬敞的門口是用一整塊石條做成的門檻,此刻已在姬子熙腳下不遠處,他卻是毫無猶疑地抬腳,邁下。
眼疾手快的快步上前一把抓過他的手肘,青蕪雙手握牢了他的一隻臂膀便要將他扶進去,豈料他卻毫不領情,一下掙脫開來,清俊的臉色黑了下來,語氣低沉道:“你是何人?誰要你來扶的!”
青蕪本該慶幸他雙目失明瞧不見自己,兩人之間更少了許多煩惱,卻不知為何心底湧上一股悵然。
“本王在問你話!”那人沒有聽到回答,不依不饒的繼續發問,反手一把反而攥住了青蕪的手臂,用力之大讓她差點叫出聲來。在他開口時更是用了“本王”二字,想來已是極為不悅。
不能開口,一旦開口他必能聽出端倪,青蕪一時左右為難,這時還是飯廳裏有人出聲替她解了圍。“不過是一個小丫鬟而已,子熙哥哥不用如此為難她吧。”聲音甜潤軟糯,正是小羽毛。
近在咫尺的那雙眼睛從她身上淡淡掃過繼而收回,抓緊她的手掌也緩緩鬆開,姬子熙再不言語,算是信了小羽毛的話。
若非親見,當真是不能置信,他即便是看不見,也從不願假他人之手為其做任何貼身小事。洗臉用膳,他的動作極為緩慢,卻固執的不肯讓任何一個人動手。從初遇他開始算起,時至今日才知他或桀驁或瀟灑或算計的麵孔下,還有怎樣的爭強好勝與固執驕傲。
因為青蕪剛剛的小插曲,早已等候在一旁的下人利落地布上二十餘道菜之後就全都退下,連隨侍在一邊為眾人布菜的丫鬟也跟著退下。平日裏看似無意的做法,一旦失明之後也會變得極為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