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楔子
研了細墨,提了紫毫毛筆,用雋秀的簪花小楷在綠檀雕琢鏤空的木盒上寫了“陌路”二字。朱顏將剛剛從薛墨羽那裏得來的玉耳墜放入身後的架子上,等待著它下一任主人的到來。
那些雕刻有纏枝花紋和蔓草的木架都帶有經年累積起來的滄桑,指尖輕輕觸過溫潤光滑紋理的時候,似乎連心底都會跟著蕩起一種“回首已是百年身”的蒼涼。
拂過實際上並不存在的灰塵之後,朱顏如以往一樣,隱在門後的昏暗裏觀察著熙熙攘攘的紅塵世界。路邊小攤上有喧鬧的叫賣聲,年輕的老板正不遺餘力的招攬著客人。寬闊的馬路上有行色匆匆的路人,腋下夾了厚厚的公文包。隔壁一家店門前有一對小情侶在吵架,男生低聲下氣的道著歉,哄得女生轉瞬就破涕而笑。更遠的地方隱隱約約還有汽車拉長的鳴笛聲傳來。
多好嗬,這便是塵世呢。即便熱鬧隻是他們的,我什麼都沒有,能看著萬丈紅塵中的悲悲喜喜,便是很好了。
昏暗的光線裏,朱顏低了頭這樣想著。長長的頭發遮住了視線,竟然沒有發現她麵前光線的明暗變化。
直到那個清脆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來的時候,她才發現這個俏生生的立在她麵前的小女孩兒,鮮豔的紅裙,綁起的辮子,不過是五歲的樣子,卻看起來人小鬼大,古靈精怪的很。
她仰起小臉,眨了眨眼睛,笑起來像個小天使,說出來的話卻……:“長得還算得上是漂亮了,可是我長大以後一定會比你更漂亮的。小叔叔為什麼會喜歡你?”言語間對朱顏竟然很是敵視。
朱顏有些哭笑不得,對女孩的話卻沒怎麼在意,也沒答話,隻是自顧自的伸手做拈花狀結印。空庭一向是她用結界封起來的,除非是命定之人,根本就找不到這裏,如今卻有一個五歲的女童闖進來,看來是她今天疏忽,大概是忘記做結界了吧。
可是,才誦了第一句法訣,朱顏就發現,結界還在。那個女孩竟然完全無視了她的法術。細細的打量著那個歪著頭看向空庭裏頭的女孩,朱顏這才注意到,那個女童有著純黑色的瞳仁,是一種毫無雜質的清澈。
還不待她開口問些什麼,小姑娘似是突然想起什麼來,從戴在身前的一個小布包裏掏出一件東西來,不情不願的跟朱顏說道:“這是小叔叔讓我帶給你的,他說這個叫做……叫做,”小姑娘一時忘記了東西的名字,站在那兒拚命地回想。
朱顏卻已替她答出來,“這枚戒指,叫做玲瓏。”躺在小姑娘胖乎乎的手掌心的,正是一枚玉戒指,用絞絲素銀戒托配上,鑲嵌了碧璽。
“就是叫玲瓏,”小姑娘欣喜的出聲附和,隨即意識到是朱顏替她想起來的,立刻就收了笑容板起小臉,“小叔叔說,那個命定的人最近就要用到它了,所以才叫我送來。”
“你小叔叔?他是誰?他……他為什麼不來?”朱顏抓出女孩兒的胳膊激動地問道。她此刻竟然保持不了平日裏的淡然,連聲音裏都有止不住的顫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