冊封東宮的大典剛過,蘇皇後的鸞駕儀仗慢悠悠地在宮中甬道上前行,她是大唐有史以來第四位入主椒房殿的皇後,也是唯一一位由太子妃晉封的皇後。
她出身於一個商人之家,皇後之父尤善鑽營,為世族所不恥,然而蘇笙卻生就一副令所有後宮女子豔羨的皮囊,又陰差陽錯得先帝指婚與當今聖上為太子妃,才能夠成為這天底下最尊貴的女人。
後宮的妃嬪說,皇後娘娘是個有福氣的人,聖上嬌養著她,而生育了庶長子的蘇淑妃是與皇後同父所出,對中宮一向恭敬有加,姊妹二人占盡後宮春色,蘇氏一門自聖上禦極以來迅速成為當朝最為顯赫的家族,而曾同為外戚母族的溫氏、江氏與秦氏都要退避三舍。
甚至京中有謠言說,蘇氏雙姝堪比飛燕合德,是上天要大唐滅亡的征兆。
說這話的人墳頭草早就三米高了,而蘇皇後與蘇淑妃依舊是盛寵不衰。
晚風吹拂過她明豔依舊的臉龐,落日的餘暉溫暖了整座長安城,一點點西墜下去。
侍奉皇後的宮娥內侍不敢多說些什麼,皇後的心情並不算好,然而叫皇後煩惱的根源,是誰也不能提及的。
鸞駕南行,唯聞輦車轆轆之聲,行到一半時忽然椒房殿的大長秋從後麵趕了上來,有事要稟報皇後。
她命車駕暫住,勉強打起了精神:“怎麼,聖上可是政務繁忙,今夜不往我這處來了?”
大長秋麵露難色,“內侍監說聖人飲了些酒,娘娘操勞了一日也有些乏累,聖人夜裏會歇在承恩殿中,就不來椒房殿叨擾皇後安歇了。”
內侍監的話,其實便是皇帝的意思,蘇笙釋然一笑:“一點小事,瞧把你為難成什麼樣子了。聖上富有四海,後宮嬌娥三千,今天又是淑妃和太子的好日子,他去承恩殿是應當的。”
國家重典之日,皇帝不來與中宮合房,皇後自然稱不上是有顏麵,但她以為這樣也好,郎君和阿姊的兒子封了太子,他正是最高興的時候,聖上不去承恩殿與阿姊一家團圓,難道還要來椒房殿和自己這個太子嫡母來高談闊論他與阿姊的孩子嗎?
她教人調轉車駕往錦繡殿去探望太妃,想想又覺不妥,“算了,姑姑看見我這個不爭氣的樣子,大概又要說我胸襟不夠開闊,想想也覺頭痛,咱們還是回椒房殿去。”
有心栽花花不發,無心插柳柳成蔭。蘇家和英宗貴妃是將寶壓在了自己的身上,可自己卻辜負了他們的期望,反而是她的庶姐蘇月瑩,被新君冊立為淑妃,在宮中遊刃有餘。
貴太妃是英宗皇帝的妃妾,英宗皇帝山陵崩後她向英宗長兄佛光王獻出傳國玉璽,因此佛光王繼位後特許她仍居於皇宮舊殿,附英宗號,稱英宗貴妃,不必隨其他嬪妃一樣往感業寺落發修行,又替自己的繼子討了蘇家的嫡女蘇笙做正妃。
佛光王無嗣,禦極後便冊封繼子為東宮,等到太子繼位以後,冊立蘇笙為後,她的庶姐因為生育了皇長子,被冊封為淑妃。
她的丈夫原是英宗庶出第三子,後來才被英宗過繼給沒有子嗣的兄長,先帝去世以後,皇帝便將先帝的牌位移出了太廟,重新供奉英宗為皇考,為庶母英宗貴妃加封為貴太妃。
這一切看起來都很圓滿,但隻有皇後鬱鬱寡歡。
“藏珠,將來聖上萬一有那麼一日,你說東宮會不會也將我的牌位從陛下的身邊移走?”
她凝望著東宮的方向,這個地方終於又要迎來新主人了,子肖其父,阿姊與她雖麵上和睦,但私下不知起過多少風波,真有那麼一天,誰又說得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