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卷 第十五章 我愛你，至死不渝
日子一天天的過去，秦牧海的病時好時壞，有時候能清晰過來，靠著枕頭不知疲憊的陪尹月奇說一天的話，有時候就如剛出生的嬰兒一般昏睡一整天。飯量也越來越少，盡靠著輸液來維持生命的長久。
夕陽西下，懶散的太陽在冬季總是早早的落下山回去休息。
素白潔淨的病房。
雖然病房的空調開的很大，卻依然透著股寒風。
尹月奇日日夜夜陪在秦牧海的身邊，風雨無阻，不知不覺中，三年之久已過去。
不急不慌的液體一滴一滴的流進在秦牧海的身體裏。
秦牧海三年已是瘦骨嶙嶙，他躺在病床上，臉上蒼白的有些嚇人，沉睡中時而蹙眉，時而微笑，就如一個孩子一樣無常。
尹月奇靜靜地坐在病房的休息沙發上，目不轉睛的盯著腿上的電腦屏幕，不時的抬起頭來望一眼病床上的秦牧海，見他依然閉眼安睡，這才安心的又低下頭。
焦蓓蕾走後，楊梅把國內的子公司全全交給了尹月奇遠程管理，她認為，兒子都能放心的交給尹月奇來照顧，更何況是一個微不足道的公司。
前兩年在秦牧海和焦蓓蕾的幫襯下，和自己的堅持不懈努力下，尹月奇的工作可以說是有了突飛猛進的發展，沒有辜負楊梅對她的信任和期望。
不知過了多久，尹月奇合上電腦，並放到一邊，站起身來，伸了個懶腰，然後輕輕地向病床走去。
“工作都做完了”秦牧海突然間睜開眼，冒出話來。
“你醒了”尹月奇驚訝之餘，微笑的向秦牧海走來，並攙扶著讓他起身靠在枕頭上。
“看你那麼認真的工作，便步忍心打擾你，就又裝睡了一會”秦牧還微笑著說。
“你呀，總是為別人著想”尹月奇說著坐在病床前。
“你還說我，你又何嚐不是”顧黎依然微笑的說。
兩人相視一笑，都源自心底有一種知我者莫過於彼此也的感慨。
“下雪了”秦牧海望著窗外飄飄灑灑而下的雪花，目光放著溫暖的光芒。
“真的啊！”尹月奇也驚喜的望著窗外。
不知何時，兩人竟沒發現，窗外已飛舞起美麗動人的雪花。
尹月奇驚喜的走到窗前，望著窗外飛舞著的冬季精靈。
“好美”尹月奇發自內心的感歎到。
“是啊，真的好美”秦牧海隨著尹月奇感歎到，可他望著的不是窗外的雪花，而是窗前的美人。
她就如著冬季裏聖潔的精靈一般，美麗到讓人窒息。
她長長的秀發隨意而簡單的盤起，渾然而出的線條勾勒出一張精致到無與倫比的臉龐，在夕陽的反襯下尤其唯美動人。
“月奇”秦牧海望著尹月奇的眼神不曾離開一絲一毫。
“嗯”尹月奇從窗外的世界裏回過神來，回頭。
“我想陪你去看雪”秦牧海目光柔和的望著窗前微微含笑的尹月奇說。
“可是......”尹月奇深刻的知道，以秦牧海現在的身體狀況，在如此寒冷的天是不易外出的。
“我想陪你看最後一場雪，恐怕以後就沒有機會了”秦牧海打斷尹月奇的猶豫，說的事實雖讓人心痛，可他的表情卻很淡然。
“好吧，但是需要醫生的陪同”尹月奇被秦牧海望著自己那堅定不移的眼神給徹底征服了。
“當然”秦牧海見尹月奇答應，臉上的笑容如盛開的花般燦爛。
醫院的走廊
尹月奇推著秦牧海緩緩前行，秦牧海穿著厚厚的羽絨服，可依然凍的他嘴唇發白。
一個美國護士安靜的跟在他們身後。
兩人停了下來。
尹月奇推著秦牧海轉了90度，兩人一高一低望著院落裏的冬雪。
地上已經落了薄薄的一層雪花。
“如果這次雪是在中國會更美”秦牧海感慨到。
尹月奇被秦牧海的話勾起了很多回憶，那些隱藏在心底不曾逝去的回憶，她閃爍的目光望著天際，最遠最遠的地方，好像哪裏就是中國的天。
她沉默著。
秦牧海扶著椅子，有些艱難的站起身。
“你想幹嘛？”尹月奇擔心的問，忙扶著。
身後的護士見狀也忙上前扶著。
“沒事，我沒事，我就是想觸摸一下雪，近距離聞一下它的味道”秦牧海微笑著說，並推開攙扶著自己的手。
的確，今天他的狀態格外的好。
在秦牧海的堅持下，尹月奇和護士也隻好退去。
秦牧海走出醫院的走廊，站在漫天飛舞的雪花之中。
他伸手想要留住一些翩翩而下的雪花，可是雪花剛剛落到手中，就抵擋不住他的溫度，化為一滴水。
尹月奇站在走廊上望著秦牧海，好像又回到了剛認識的時候，他那麼英俊帥氣，臉龐中透著一股暖人心的氣息，讓人身不由己的想要靠近。
一個個堅實的腳印留在身後，秦牧海彎下腰，用手指在雪地上寫著什麼。
片刻後，他直起身來，轉身望著尹月奇，在夕陽下暖暖的笑著。
秦牧海向一旁挪了兩步，低頭望著腳下。
尹月奇看著地上那七個中國字，淚水含著眼中。
地上秀麗的寫著七個中國字“我愛你，至死不渝”。
秦牧海走回到尹月奇身邊，陪著她看著自己寫下的字，親口說：“丫頭，我愛你，至死不渝”。
“我......”尹月奇淚水忍不住順著眼角滑下，她抬起頭看著秦牧海那蒼白的臉，欲說些什麼。
“噓......你隻要知道我愛你就好”秦牧海用那雙蒼白無無力的手堵住尹月奇欲說話的嘴，然後含情脈脈的望著尹月奇那雙含著淚光的眼神說。
尹月奇感動的投入顧黎的懷抱，兩人在夕陽下緊緊的相擁，那股依賴、不舍和甜美沒有第三個人能真正的體會到。
站的時間久了，秦牧海有些累了，重新坐回到輪椅上。
尹月奇扶著他的雙肩。
兩人默默的望著越下越大的雪花，一時間竟入了迷。
不知什麼時候楊梅就站在身後，看著兩個人，她眼中帶著欣慰的笑意，因為她看到了兒子眼神中那抹無怨無悔的快樂，人生最大的快樂難道不是含笑而去嗎，楊梅知足了。
秦牧海可能是累了，俊逸的雙目掙紮著，最後還是疲憊的閉上。
腦袋隨之倒在了尹月奇的手臂上。
尹月奇大腦一時間停止了片刻，然後就驚恐的蹲下。
她望著秦牧海緊閉的雙目，心底那到堤壩瞬間決堤。
“牧海，牧海......”她狂亂，不知所措的叫著。
可秦牧海依然沉睡不願醒來，他嘴角好像還殘留著甜甜的微笑。
護士和楊梅聽見尹月奇撕心裂肺的叫喊，也忙奔跑過去。
整個寧靜的院落裏就這樣炸開了鍋，換亂一片。
“Help，Help…”
“Doctor，Doctor，Doctor…”
一連串急切的叫喊聲，急切的腳步聲。
跑來的醫生把秦牧海抬上手術床，直接推向了手術室。
尹月奇還失魂落魄的癱軟在原地，失了神般，不知所措。
有時候明明知道有些人離去，也做好了他離開的準備，可是，當這一刻真正來臨的時候，還是無法忍受，心還是揪心的痛，痛的發麻。
寒冬的夜色襲來
醫生的一句‘我一句盡力了’徹底撲滅了尹月奇和楊梅心底那一抹希望。
楊梅失去了心底的支撐力，整個人昏迷了過去。
冷的有些刺骨的停屍間。
秦牧海如熟睡了一般躺在病床上，雙目微微相合，嘴角依然流露著一股淡淡的笑意，唯獨那張比床單還蒼白的臉讓人看了心痛。
尹月奇兩眼淚光的凝視著此刻的秦牧海，好像這時的他更安詳一些，也許現在才是他最好的歸屬，再也沒有那撕心裂肺的痛。
尹月奇忍不住伸出，撫摸著他那還殘留著一絲溫度的臉龐。
心痛和不舍的淚水順著空間落在他慢慢失去溫度的臉上。
“這一刻我的心好空洞，就好像你的離去帶走了我所有的念想，自己就如一個行屍走肉一般，不知道下一步該如何走下去”尹月奇對著秦牧海越來越冷卻的身體，自言自語到。
是啊，這三年來，尹月奇的目標就是陪著秦牧海，快樂的活下去，當這個目標突然間消失的時候，她茫然了，不知所措了。
“都怨我，我不該帶你出來，不該”尹月奇埋怨著自己，如果不是自己在這麼冷的天從病房帶出來，也許現在他是在真正的安睡。
淚水如雨般潸然而下，一滴滴落在秦牧海越來越冰冷的臉上，然後又順著他的臉頰滑落下來。
“牧海，你讓我怎麼給阿姨交代，你要怎麼辦，她以你為生命，她該怎麼辦”尹月奇的哭喊聲在冰冷的停屍房內回轉著，讓人聽了一陣陣的打顫。
夜幕降臨。
尹月奇發呆的坐在楊梅的病床前。
傷痛欲絕的淚痕還殘留在她潔白的臉頰之上，目光閃爍。
哭累了，心也累了，手臂托著腦袋，無法控製的閉上眼，不知不覺的睡著了。
夢裏依然是秦牧海的身影，而此時的他是快樂著的，最起碼眼神中的光芒是溫柔幸福著的。
楊梅是一時間心急攻心導致的暈厥，經過醫生細心的護理和休息後慢慢的清醒了過來。
她舒展了舒展緊蹙的眉頭，試探性的睜開那雙厚重的眼皮，首先映入眼簾的就是一直守護在病床前的尹月奇。
楊梅就像看到自己的女兒一樣欣慰，她伸出有些冰涼的手去撫摸尹月奇那垂下來的長發。
尹月奇根本就沒有的睡踏實，她感覺到了異樣，忙清醒過來。
“阿姨，您醒了，感覺怎麼樣，要不要叫醫生”她急切的問。
“沒事，我好多了”楊梅搖了搖頭，此時竟可以露出一個淡然的微笑，雖然其中摻雜著很多的悲痛和無奈。
“對不起，是我，是我害死了牧海”尹月奇深深地責備著自己，這始終無法讓她釋懷，就好像一個自己經過千辛萬苦尋回來的東西，又讓自己毫無防備的丟了一樣，那種悔恨讓她無法自我。
眼中本已安靜下來的淚水，此刻又漲了起來。
“不，我知道，他是笑著離去了，他打心眼裏感謝你這三年來無微不至的關懷，是你讓他在痛苦中找到了一絲的快樂，是你堅持的守候讓他堅持的活了三你”楊梅把尹月奇摟在懷裏，像一個母親一樣安慰著，撫摸著她。
楊梅作為一個深愛在自己兒子的母親，她深刻的知道，這三年來是她見過自己兒子最快樂的三年，即使撕心裂肺的痛間隔的時間一次比一次短，痛的時間一次比一次長，但她能感受到，他的心是微笑著的，她還深刻的記著秦牧海離開這個世界時最後的一抹笑容，就如那要落山的夕陽一樣美麗，最美不過夕陽紅。
兩人彼此相擁，互相安慰，同時為一個人而傷心、痛苦。
無論誰的生離死別都無法阻擋第二天太陽依舊輝煌的生氣。
陽光不同昨日，暖暖的照著大地，為寒冷的冬季添了一份暖意。
地上附著一層並不算厚的雪花，人們走過後都會留下自己倉促的腳印。
尹月奇知道焦蓓蕾對秦牧海的感情，同自己一樣深，也許比自己的還要深，所以她在昨晚清醒的時候第一時間通知了焦蓓蕾，她以為焦蓓蕾會希望送秦牧海最後一程。
三個女人一身黑的著裝，目光一致的盯著墓碑上那張笑著如今天陽光般燦爛的笑容，各自通過心靈述說著自己無窮無盡的心聲。
一個小男孩安靜的站在尹月奇身邊，緊緊的拉著他母親的手，他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他那雙明亮的大眼睛時而盯著墓碑上的那張照片，時而抬頭望著自己的傷心的母親，他很懂事，他清楚的能感覺到現在自己不是撒嬌的時候，而是要學自己的母親一樣保持最起碼的沉默。
他安靜的盯著墓碑，他不懂，為什麼自己熟悉的幹爹照片要貼在這裏，他漂亮的大眼睛中透露著孩子的茫然和不解。
“海兒，媽媽知道你走的很幸福，媽媽也替你高興，你能如此安詳的離去也許才是你最好的歸屬，你放心吧，媽媽會信守承諾，如果月奇願意，我會善待她們的，你就安心的去吧”楊梅眼中噙著傷心的淚水，內心獨白著。
秦牧海的離去就宣告她著二十幾年的付出、努力、傷心和快樂都在這一刻結束了。
“牧海，我回來了”焦蓓蕾撲扇著的大眼睛裏閃爍著晶瑩的淚光，她目不轉睛的盯著墓碑上那張已經深深刻在心底的臉龐，“我來送你最後一程了，你放心，我不會忘了你囑托的”，焦蓓蕾也虔誠的述說著自己內心裏那份埋藏的獨白。
（回憶）
那天是三年前的一個秋天，焦蓓蕾離開的前一天，她來給秦牧海告別。
兩人漫步在彼此第一次相遇時的學校裏，好像所有都又回到了那個隻屬於她們兩個人的世界。
焦蓓蕾臉上微微含笑著。
“當初我們就選修的同一門課程，上了那麼久的課竟然彼此都不認識”焦蓓蕾望著秦牧海，露出她那大理石白的牙齒，微笑著說。
“是啊，你真的要離開嗎？”秦牧海一句話徹底把焦蓓蕾強裝出的快樂氣氛給破壞了。
焦蓓蕾陷入了沉默，她低下她那高傲的頭顱，臉上慢慢的爬上失落感。
秦牧海對焦蓓蕾是有不舍得，隻是那種不舍同焦蓓蕾心中的不舍截然不同而已，對秦牧海來說，焦蓓蕾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一個朋友，一個知己，他還一度想要把她介紹給自己國內的好友雷毅，可一切發展都和他所想的大相徑庭，麵對自己的原因，她卻選擇離開，這讓秦牧海感到愧疚和不安，如果可以他願意照顧焦蓓蕾，以一個朋友的名義不離不棄的保護著她，可他卻不知道，他這種無微不至的朋友之情卻對焦蓓蕾來說是一種揪心的煎熬。
“我想出去散散心，有月奇在你身邊，我也可以放心了”焦蓓蕾抬起她的臉，眼睛微紅。
“好吧”秦牧海從焦蓓蕾的眼底看到了一種堅持，他沒有再做過多的挽留，也許她離開能尋找到一個更好的歸屬，“可是，你知道，我的生命不知道那一天就會徹底的消失”秦牧海說的很坦然，沒有過多的悲憫，“我害怕那天到了的時候，我心裏依然放不下”。
焦蓓蕾知道秦牧海所說的放不下是指尹月奇，她心真的好嫉妒，竟然在這一刻他心裏裝的都是滿滿的尹月奇。
“你放心吧，我會盡我所能的幫助月奇的”焦蓓蕾心底還是善良的，即使她心裏有所矛盾。
“謝謝你，祝你旅途愉快”秦牧海給了焦蓓蕾一個真誠的擁抱。
這是焦蓓蕾三年前離開時給秦牧海的一個承諾。
太陽越深越高，不知不覺的已經走到了頭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