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郡錢塘縣蘇府
盡管有兩個健壯仆從攙扶著,身著廣袖白衫的清俊公子依舊走得艱難且狼狽,額頭上冒出了細細密密的汗珠兒了。他終於在前院追到了帶著箱籠預備遠行的主仆二人,急急喊道:
“小妹,不可如此!”
“兄長,你傷勢未愈,怎可疾步行走,也太不愛惜自己的身子了!”被喚住的青衫少年蘇方慕扭轉身來,五官樣貌竟和清俊公子有八分相像,隻是眉眼更精致柔和些。她見此情形忙上前攙扶,特意描粗的眉毛幾乎蹙成了墨疙瘩。
“你,你這孩子,是非要娘的心疼死才好麼?”前來送蘇方慕出門的蘇母眼圈瞬間就紅了,用帕子擦了擦眼淚,說道。
“娘,書院晚去幾年有什麼打緊,耽誤不了我的前程,怎能讓妹妹女扮男裝到那男子紮堆的地方替我,若是被發現了,豈不是害了妹妹的一輩子!”清俊公子道。他也喚作蘇方木,與雙生妹妹的名兒同音不同字。
本來他已定了今春去會稽萬鬆書院求學,隻是距行期不足半月時不慎墜馬傷了右腿,想要恢複康健怎麼也要兩月。這樣一來,他想要入萬鬆書院就要再等三年了。他雖覺遺憾,不過也坦然接受了。誰料今日一早聽院裏伺候的丫鬟小廝說嘴,這才知道母親竟是打著要小妹替他去書院撐上半載的主意,而今日就是小妹啟程之日,他心中焦急,拖著傷腿便來追趕了。
“那……那可怎麼辦才好?”聽蘇方木這麼一說,脾性綿軟沒主見的蘇母也著慌了,不知該如何是好。
“兄長,你莫要擔心,我早就聽聞萬鬆書院對學子寬待得很,寢舍一人一間,想必其他也不差什麼,隻要我多加小心,定能安穩度過這半載。”蘇方慕柔聲安撫道。而後她伸手扯了扯兄長的衣袖,撒嬌道:“再說了,我也想去萬鬆書院一睹那些當代名士的風采,長些見識,兄長就莫要攔我了!”
“不成,你的安危是最重要的。”蘇方木依舊不肯鬆口。
“我這不是有阿七保護麼,誰能奈何得了我!”蘇方慕搖了搖兄長的手臂,說道。站在她身後的丫鬟阿七也極配合,輕輕鬆鬆便將一塊金條掰成了兩段。
蘇方木的嘴角抽了抽,難得的沒了話說。若是論起力氣和拳腳功夫來,府裏頭哪個也比不上妹妹身邊的這個小丫鬟。
最終,蘇方木還是拗不過小妹方慕,隻得遂了她的願。送她出門時,蘇方木再三叮囑,叫她謹慎行事,一旦發現什麼不妥就立刻回家。一家人簇擁著蘇方慕和阿七出門,直到目送她們的影子消失才戀戀不舍的回轉。
此時正是春暖花開的時節,微風拂麵都帶著撲鼻的暖意以淡淡的花香,碧水、輕舟、翠柳以及與叢叢簇簇的桃花兒構成了一幅讓人沉醉的春景圖。
蘇方慕端坐於舟頭,如蔥白一般的纖長玉指有一下沒一下的撩著澄澈幹淨的河水,不知不覺的思緒開始飄遠。
算起來她到這個世界已經有十五年了,雖說穿越的時候沒得個金手指,但好在運氣極好,這一世有雙親和兄長真心疼愛,家境富庶,過得比前生還要舒暢一些。現下又得到機會可以向前世那樣去學校學習,她還有什麼不知足的。
這樣想著,蘇方慕的心情越發輕快起來,嘴角上揚,露出極招人傾心的笑靨來。一向以安靜沉穩的性子示人的她也是難得活潑一回,在小舟劃過一群來河邊漿洗衣衫的少女身邊時還朝人家眨了眨眼,弄得她們俏臉通紅,身子僵直,衣裳落到了河裏都不自知。
為蘇方慕和阿七撐船的兩位艄公是蘇家的老人了,自是知道蘇方慕的身份,也因此被剛剛那一幕給驚住了,船槳都險些掉入河中。倒是阿七一點也不見怪,隻笑嘻嘻的站在蘇方慕的身旁。
等蘇方慕和阿七在會稽城最大的客棧安頓妥當,日頭也未曾西落。蘇方慕見天色不錯,也沒急著休息,便帶著阿七往街上去逛了。要知道長這麼大她還沒出過吳郡呢。
會稽城要比錢塘縣繁華許多,不隻是主街上行人熙熙攘攘,縱橫交錯的窄街也有不少人來往,很是熱鬧。不過人多的地方,事兒也就多。這不,方慕和阿七兩人逛著逛著就發現前頭有一群人聚集,隱隱還能聽到女子的哭喊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