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玄央國的的洛陽,雪來的很早,早的好像善用快刀的刀客,幹淨利落的殺了秋天。太陽起先還懶懶臥在陰霾的雲後,後來索性早早的收了工,任由那雪一直下到時間盡頭去。
洛陽城難得如此寂寥,隻有慘慘的風吹著雪粒發出細碎的沙沙聲。
“嘚嘚,嘚嘚”一陣急促的馬蹄聲,打亂了這個本該平靜的雪夜,一個少年從遠方疾馳而來,懷中似乎抱著的物件——因為少年發白的骨節而顯得愈加重要。
馳的近了,少年忽從懷中抽出一支梭鏢,狠狠的刺在馬兒的身上,借著馬兒驚嘶而起的力道,穩穩地翻上了街邊的一堵院牆。又連著十幾個在牆內壁上的騰躍,躍向與馬兒相反的方向,任由受驚的馬兒忽逝在遠方,踏出一排驚惶的蹄印。
雪夜裏望去,少年如一隻大鳥,飛掠在洛陽城的房宇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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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柒公主的府邸,在洛陽的西南。
說是內城,它似乎離皇宮遠了些;若說是外城,它又似乎是離皇城近了些。
不過,不論在哪裏,這完全不妨礙它在此刻的安靜,正如它住入主人後的每一刻。
在這洛陽人人都知道,錦柒公主,是個不那麼討喜的公主——早在出生時,就被掌管星象的監星官定言:命中帶煞,直犯中宮。
幸好她的母妃,深得皇上寵愛,才得以有正常皇室子女的身份。可惜好景不長,自她十歲母妃去世後,當今天子便在洛陽,給她尋了一處府邸,按照公主的禮製選了婢女照顧她的起居。此後,除了重大的場合,就很少照拂了。
不受寵愛的小公主,日子想必過得不好。不過,有誰會在乎呢?反正,等到公主到了年紀,送去和親或是下嫁朝臣都隻是和尋常百姓無關。尋常人家,管不了皇家的事,自然也沒人會去惹皇家的人。畢竟,命隻一條,誰不惜命?
“吱——嘎——”被雪掩住的門,一寸寸被推開,因為門軸久未上油,發出了略顯艱澀的刺耳聲音。
向手心裏哈了一口熱氣,雖然是天寒地凍,推開門的涼初仍舊是少年心性回過頭去,朝內室興衝衝地喊道:“公主,快來看啊,下了好大的雪!”。
洛陽極少下雪,所以任憑是誰,見到這滿院子的白雪,總會不由的生出幾分驚喜。
錦柒露出了難得的笑容,看著院子裏蹦跳不停的涼初,嗔怪般輕輕搖了搖頭。涼初從小隨自己長大,不論是在宮中還是在宮外,這跳脫的性子總也改不了。偶爾,錦柒望著王宮失神的時候,也曾想過——幸而父皇早早的賜了宮外的宅子給自己住,若是一直在帝王深宮,且不說自己如何,身邊的香冷和涼初隻怕多半早被罰去做了粗使的丫頭。
香冷從內室取了鬥篷來,抖開時看了看外麵的天色,細心的給錦柒披上了鬥篷,語意勸慰:“這可是洛陽今年的第一場雪,公主在屋裏坐了一天,可要在回廊裏轉一轉?便是透口氣也是好的。”
錦柒略一思索,放下手中讀了一半的書,攏了攏一直抱著的手爐,站起來道:“這大好的飛雪,確實不該辜負,走吧。”
主仆二人甫一踏出門,一股冰寒迎麵襲來,激的人神智一片清明。
涼初見兩人終於走出門來,早就雀躍的心性再也按捺不住,劈手將早就團好的雪,轉身砸向錦柒身邊的香冷。
香冷的眼睛正欣賞著這滿園的冰雪、鼻中嗅著空氣中涼絲絲的氣味,沉浸在一種安然的氣氛中。不察涼初居然有這一手,來不及反應就被砸中了鼻子,正正的向後仰倒了下去。
雪團本身雖然不重,但在涼初手中攥了許久,那是要多實在就有多實在。香冷仰麵倒在厚實的雪被上,一時之間有些懵了,連鼻尖陣陣酸痛都忽略了。直到錦柒笑著來拉她,才怒不可遏的坐起來,“你!涼初你……”
“怎麼?有本事,砸回來啊~”涼初一口打斷香冷的質問,翻個白眼以一副小人得誌的樣子,在那裏搖頭晃腦。
香冷雖是個穩重的性子,究竟也不過是個十幾歲的少女,玩鬧的本性上來了,左手一撐地站起,右手真的團起了雪團。涼初了的有人和她玩鬧,自然也不甘落後,手中雪團團的風生水起。不多時,就左右開弓的和香冷你來我往的打起了雪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