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金豹道:“這是我的事兒,五湖四海,三山五嶽任我邀遊,我愛住哪兒住哪兒,你管不著。”
文不值看了他一眼,一咧嘴道:“別是你瞧厭了後宮那成行的粉黛,看破了紅塵,想出家當和尚吧,要是這樣你別忘了知會我一聲,我好駕一葉小舟到黃金幫接收去。”
黃金豹臉色微沉,道:“文不值,你要是再沒正經,可別怪我翻臉把你趕下山去。”文不值搖搖頭,嘖嘖有聲道:“你聽聽,好大的度量啊。有道是:宰相肚裏能撐船,宰相肚裏都能撐船,怎麼你這個豹爺肚裏連句話都容不下。”
黃金豹冷然一伸手道:“來人,取八寶鋼槍來。”文不值忙搖手說道:“別,別,我的豹爺,算我姓文的怕你,成不?我這把老骨頭哪經得起你鋼槍碰一下……”
黃金豹收回手冷冷說道:“那就給我說正經的。”
“行,行,”文不值道:“胳膊粗的是大爺,我這就說,我這就說……”忽然抬手抓抓頭,窘迫異常地咧嘴一笑道:“說起來怪難為情的,這是尷尬事兒,不說嘛你逼我,不說我也白跑了這一趟,隻好-五一十照實說了……”頓了頓道:“我的豹爺,是這樣兒的,我那破地兒待不住了,人窮肚子癟,我這一百零一套破衣裳擋不了寒,長年凍得我直發硬,聽說如今天下群雄並起,策馬共同逐鹿中原,我靈機一動想跑出來發發國難財,好好兒地撈上一票,誰知道他們都長了一對狗眼,我這付模樣到哪兒哪兒不要,到哪兒哪兒掩鼻,眼看著你們一個個都有了收獲,至今我還跟個孤魂野鬼似的抖著兩條腿到處跑,搬著指頭數數,當今有數的這幾個之中數你最有成就,我嘛隻有厚著這張老臉跑到這兒來求你賞份差事,賞碗飯吃,求你看在多年的朋友老交情份上收留收留,我姓蒙的永不忘你的大恩大德。”一口氣說了這麼多,還真難為了他。
靜靜聽畢,黃金豹淡然問道:“你道完了麼?”
文不值道:“算是說完了,我這是長話短說,人要走了黴運連肚子都欺負你,餓得咕咕直叫哪來得力氣說話。”說著說著他簡直要軟了下去。
黃金豹冷笑一聲道:“你真行,文不值,有朝一日你要是粉墨登了場,準能紅透半邊天,剛才還挺有勁兒的,怎麼一轉眼工夫就餓得這個樣兒。”
文不值苦著臉道:“我的豹爺啊,你那裏知道剛才我是硬撐的。”黃金豹道:“那你何妨多撐一會兒?”
文不值道:“我也想多撐會兒,奈何我這個身子不爭氣。”
黃金豹目光一凝,道:“你說到哪兒哪兒不要你?”
“要是有哪兒要了我,我會像今天這樣兒麼?”
黃金豹道:“你不是替朱明賣命麼?”文不值一怔道:“誰說的?”
黃金豹道:“我說的,前些日子闖天王寺助那姓韓的小子逃脫的不就是你麼?”
文不值又複一怔道:“你看見我了麼?”
黃金豹冷冷一笑道:“何用看見你,我一聽說就知道是你這位‘窮神’了。”
文不值苦笑‘聲道:“窮神,我可真窮得快成神了,老黃啊,你就別將我了,說起來你也許不信,那天闖’天工寺‘的確是我,可是我是想在那姓韓的小於麵前討討好,讓他賞我份差事,不瞞你說,我那時候正走投無路,隻要有錢掙,有飯吃,跟誰賣命我都幹,哪知那姓韓的小子是塊死木頭,點都點不透,沒賞份差事倒還罷了,連聲謝都沒有,居然還怪我壞了他的事,氣得我混身打哆嗦,一跺腳就走了。”
黃金豹道:“真是這樣麼”
“哎喲,我的豹爺,”文不值道:“正是求人的時候我會騙你麼,那不是跟我自己過不去麼,我可以賭咒,我要是騙了你管叫我……”
黃金豹冷冷一笑擺手說道:“行了,你用不著跟我來這一套,對你,我招不起,惹不起,我這座廟太小,也容不下你這位大神,你請吧。”話落,他轉身往廟裏行去。
藍衣人道:“那時候皇都到處是曹化淳的同黨,我找誰告發他,又叫我相信哪一個啊。”
“胡說,”李慧兒叱道:“當時皇都雖然奸佞成群,可是赤膽忠心的文武仍然比他們多。”
藍衣人苦著臉道:“姑娘啊,赤膽忠心的文武大臣有什麼用,皇上對曹化淳寵信有加,皇都的,人都叫他二皇上,誰說的話皇上也聽不進去,不但扳不倒曹化淳而且準會賠上一條命去。”頓了頓又接著說:“姑娘請想想,在這種情形下我一個小小的棉衣衛有幾個膽子敢告發他?”李慧兒聽得神情不由一黠,她知道這藍衣人說得是實情實話,她在宮裏跟安平公主做過伴兒,曹化淳博皇上的寵信到什麼程度她自然清楚。
她沉默了一下道:“那麼現在曹化淳已經沒有那麼硬的靠山了,現在你總可以告發他了吧。”
藍衣人道:“我還正要告訴姑娘他住在哪兒,剛才我隻是想讓姑娘知道我並不是他們一夥兒……”
李慧兒道:“你聽著,不管你是不是曾經跟曹化淳同流合汙,陷害忠良,隻你現在把曹化淳的所在告訴我,我就饒你不死!”
藍衣人忙道:“謝謝姑娘,謝謝姑娘……”
文不值道:“別卸(謝)了,再卸就零散了,說吧,曹化淳他現在縮在哪個洞裏?”
藍衣人道:“他現在住在’什刹海,南岸……”文不值道:“什刹海南岸,不在皇城裏!”
藍衣人道:“曹化淳自己明白,現在有不少忠義之士在找他,他料想-般人一定會以為他住在皇城裏,所以他沒敢往皇城裏住。”
文不值點點頭道:“他倒是挺機靈的,他住在‘什刹誨’什麼地方?”
藍衣人道:“不難找……”李慧兒突然說道:“文老,何如讓他帶咱們去。”
文不值點點頭道:“好,就這麼辦,省得找錯了人家打草驚了蛇,就這麼辦,站起來吧。”他收回了腳,藍衣人翻身站了起來。
文不值抬手一指點在他腰跟上。
藍衣人一怔道:“您老這是……?”
文不值道:“我不能不防著你點兒,你是個練家子,我點的是哪一處穴道你知道,是不?
走吧,隻能找著曹化淳,我馬上為你解穴!”藍衣入神情一黯,低頭走去。
藍衣人帶著文不值跟李慧兒到了“什刹海”南岸。
這時候日頭已然偏了西,隻見宅院處處,炊煙四起:
藍衣人往前指廠指道:“曹化淳的住處就在前頭。”李慧兒道:“在哪兒?”
藍衣人道:“姑娘請隨著我的手指看,那兒有座石牌坊,石牌坊東邊那座小四合院就是。”
李慧兒循他所指望去,前麵近百丈處有座石牌坊,隻那麼一座,一眼就可看見,在石牌坊東的確有座小四合院,隻是那座小四合院裏相當陳舊殘破,誰看見誰都會說那是個破落戶。
這時候文不值也看見了,他道:“曹化淳會住哪兒?”
藍衣人道:“您老不知道,破爛的東西不招眼,曹化淳是個聰明人,這樣一來誰也不會想到他住在這兒,其實您看見的隻是外表,您再到裏頭看看去,豪華極了。”
文不值“哦”地一聲道:“是麼?”
藍衣人道:“您老現在自然不會相信,等您老進去看過之後就知道我所言不虛了。”
文不值笑笑說道:“人家都是驢糞球兒外麵光,隻有這曹化淳跟人家不一樣,曹化淳有人護著麼?”
藍衣人道:“有,有他當日任職‘錦衣衛’的幾個死黨,還有冥神宮派的十幾廿個黃衣劍手。”
文不值“哦”地一聲道:“沒想到冥神宮還挺看重他挺照顧他的,狡兔死,走狗烹,曆數至今,曹化淳恐怕是相當幸運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