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白歸明白,一時疏忽遭賊所困,他心裏不但急,而且氣恨,可是他沒有流露出來,哪怕是一絲絲。
隻聽韓瓊又道:“你可以放心,我不會永遠把你困在這兒,隻等我哥哥打下皇都,我馬上就會放你走,我知道,那時候放你,對你來說已經是太遲了,可是這也是莫可奈何的事,我是韓家人,我當然幫我哥哥……”
韓川忍不住道:“你們就那麼有把握把皇都打下來麼?”
韓瓊口齒啟動了一下,旋即搖頭說道:“軍機難測,這個很難說,不過我哥哥誓必打下皇都不可,要不然他統一不了天下。”
韓川道:“他糾眾造反,統一天下麼?”
韓瓊道:“朝廷奸佞橫行,北邊外患連年,強敵壓境,奸佞禍國,怨聲載道,哭聲震天,你以為朝廷該拱手讓賢麼?”
韓川冷冷一笑道:“打古至今,沒有一個朝廷沒有奸佞,沒奸佞也顯不出忠良,天災頻仍,國窮民困,朝廷又哪來的力量對付外患,在這國家危急存亡之秋,不思竭盡一己之心,效力朝廷,抵禦外侮,反而乘機糾眾造反,趁火打劫,落井下石,你們良心何在,人性何存?
怨聲載道,哭聲震天,你們要不聾不瞎,就應該者得見,聽得見,那流寓失所,扶老攜幼的哭黎,他們是怨的哪一個,罵的哪一個……”
韓瓊道:“改朝換代,總是要有所犧牲的……”韓川雙眉一揚,就待駁斥。
韓瓊話鋒忽轉,道:“咱們不談這些,換個話題,好麼?”
韓川冷笑一聲道:“怎麼,怕聽那義正辭嚴的口伐。”
韓瓊搖搖頭,道:“我並不怕什麼,即使你如何的慷慨,如何的激昂,那也不過是枉費口舌,於事毫無補益,既如此,何如換些輕鬆的淡談。”
韓川道:“當此國家危急存亡之秋,內憂外患交侵之際,我的心情沒有辦法輕鬆……”
韓瓊眉梢兒揚起,道:“那麼我問你,心情沉重能如何,憂慮又能如何?”
韓川道:“那是我的事……”
韓瓊淡然一笑道:“你的事怎麼樣,據我所知,你的心情並不如你所說的那般沉重。”
韓川目光一凝,道:“你這話……”
韓瓊笑笑說道:“據我所知,你有兩個紅粉知己,要是你的心情那麼沉重,你怎麼會談這些兒女私情。”
韓川呆了一呆,旋即肅然說道:“你弄錯了,她們一腔熱血,深明大義,是我救國救民的戰友,琌我救國救民的夥伴。”
韓瓊道:“說得好聽啊!”
韓川道:“信不信在你,而且也無關重要。”
韓瓊道:“我隻信一半,你懂我這句話麼?”
韓川道:“我不懂。”韓瓊道:“我可以解釋給你聽,我所以說隻信一半,那是說我相信她兩個是你的戰友,是你的夥伴,可是我不相信你們之間能完全不談兒女私情,我是個女人,我清楚,男女之間相處久了,無論在什麼時候都會自然而然地流露出兒女私情來的,這是想掩都掩不住的。”
韓川道:“我不願意在這上頭跟你爭辯。”
韓瓊道:“這麼說你是承認了?”
韓川道:“我沒心情談這些,戰友夥伴也好,紅粉知己也好,那都跟你沒關係。”
韓瓊道:“當然跟我沒關係,跟我有什麼關係? 隻是我要問問你,像你這麼一個人,一個刺客,要以我的脾氣,擒下你就該馬上砍……”
韓川道:“隨你的便,要割要剮任你。”
韓瓊道:“你急什麼,我話還沒說完呢,我該殺你卻沒殺你,現在不拿你當階下囚看待,有一天我還打算放你,你知道這是為什麼嗎?”
韓川臉上沒有任何表情,道:“不知道。”
韓瓊道:“我可以告訴你,我自小在男人堆裏長大的,跟著我哥哥東奔西跑這麼多年,我已經完全沒有女兒家那種忸怩態了,我心裏想什麼就說什麼,很早我就知道有你這麼個人了,我一直想見見你,見著你之後,打從那第一眼起,我就愛上了你……”
韓川道:“謝謝你的好意,我不敢領受。”
韓瓊毫不在乎,道:“我知道你把我當成一個賊女,就像你剛才所說,漢賊不兩立,正邪同冰炭,那不要緊,我也不計較那麼多,我自己也明白,我這種愛是不會有結果的,我不能嫁給你,你也不會要我……”
韓川道:“你很有自知之明!”
韓瓊道:“我有自知之明,可是你也要明白,你現在落在我手裏,一切都得聽我的,說得不好能聽點兒,你得乖乖的任我擺布……”
韓川淡然一笑道:“不見得,情之一事是不能勉強的,你可以控製我的人,卻無法控製我的心。”
韓瓊道:“我知道,而且知道得相當清楚,你剛才沒聽我說麼,我不能嫁給你,你也不會要我,所謂漢賊不兩立,正邪同冰炭,你既然有這種想法,怎麼會對我動情?
我可以告訴你,我並不要你對我動情,並不要你愛我,我隻要你跟我在一起過些日子,食同桌,寢同床,跟夫妻一樣地過幾天就行了。”
韓川心裏有點驚,有點急,可是他表麵上仍一村泰然模樣,他道:“那恐怕辦不到。”
“誰說的,” 韓瓊挪身坐上床沿兒,望著他含笑說道:“現在你躺在我床上,我坐在你身邊,不跟夫妻一樣麼?你能不願意麼,你能躲還是能把我推開?”
韓川一驚,更急了,他明知無可奈何,道:“你應該自重。”
“自重?” 韓瓊笑笑說道:“我愛你,這並不是罪孽,再說一個賊女懂什麼自重,是不?我們賊女表達愛的法子跟好人家的女兒不一樣,知不?”伸手在韓川臉上輕輕擰了一下。
韓川現在不但急,而且氣,臉色一變,道:“你簡直……”
“無恥,是不?”
韓瓊嬌笑說道:“不要緊,我替你說,其實你也真是,明知我是個賊女,卻對我說廉恥,這不是有點可笑,也過於苛求麼?”的確,韓川也明白,自己說她是個賊女,既是如此,對賊女說廉恥,的確可笑,的確是苛求。
他明知道她是借題發揮,但卻莫可奈何,而且一時間也不知道該怎麼應付好。
韓瓊忽然目光一凝,兩眼之中出現一種讓人心悸的異彩道:“不知道怎麼回事兒,我忽然有一個很奇怪的念頭,我想親親你。”
韓川可真是大大吃了一驚,忙道:“姑娘,你……你要是這樣的話,不如殺了我!”
韓瓊搖搖頭,道:“我不想殺你,也舍不得,要不然我不會留你到現在了。”說著話,她慢慢地俯下身去,美目中那種讓人心悸的異彩更盛了。
韓川急道:“姑娘,這是逼我嚼舌……”
“嚼舌”韓瓊嬌笑說道:“不會的,我知道你不會,不管現在的處境怎麼樣,將來你還有很多事情要做,你不會這麼輕視你這有用之身的,這樣死也輕如鴻毛,是不?”她的身子俯低了,嬌靨也越來越近了,不管怎麼說,她畢竟是個動人的女兒家,此情此景應是令人心撼神搖的。
韓川隻覺那跟枕釁香氣一樣的異香越來越近,越來越濃,眼看著那張嬌靨也越來越近,已經到了他跟前,他既驚又急,額上都現了汗,奈何他沒有辦法動,沒有辦法躲。
忽然,他想起了她沒露出身份來以前的韓瓊,那時候她天真,她柔婉,女兒家畢竟是女兒家,怎麼會又怎麼敢這樣兒做,刹時間他認為韓瓊,隻是在捉弄他,他認為韓瓊絕不敢這樣兒。
一念及此,心中不免稍鬆,心裏是鬆了些,可是韓瓊的嬌靨己近在眼前,急促的鼻息都吹到了他臉上,對他仍是一種威脅,他忙閉上了眼。
要是不閉眼,直直地瞪著韓瓊,應該還好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