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頭子靜了靜,招呼了幾個人把門關上,然後在門上鑽了幾個洞,能透進光線和空起來,但連手指頭都伸不出去,為了不讓那扇門露餡,他們鑽完洞之後又拿幾個裝著糧食的麻袋疊在上麵。
這下好不容易有些明亮的船艙裏又昏暗了,不過還好,不會全都看不見。
流螢回過頭來,看到大家一片訝異的眼光,想必現在她們不會隨便動手了,流螢將兩隻手背在身後,小心翼翼的將戒指摘下來,放回到空間法器中。
她衝著那些人“嘿嘿”一笑,道:“現在你們知道他們為什麼不敢碰我了吧,因為我家老爺找了個很厲害的保鏢,說要把我帶回去,唉……想想我這命啊,回去是死,不回去也是死。”
被那個神秘人鬧了這麼一出,大家都對流螢的話深信不疑,心裏默默的羨慕者,回去嫁給那個大老爺至少還有一線生機啊,可在這裏就要被賣了,還不知道是做奴做俾,還是淪為青樓女子。
有些被糟蹋過的還好,她們是無所謂了,可有些還是可憐巴巴的黃花大閨女呢,這要找誰說理去。
黑暗之中,那個說話很衝的女人站出來,對流螢說:“我有辦法能讓你活命。”
流螢好奇的瞪著眼睛看她,心裏暗暗高興,可嘴上卻說:“你有什麼辦法啊?”
“咱們倆把衣服換了,再把頭發都弄亂,這樣就沒有人看出咱們的差別了,你跟著賊船出去自己想辦法逃唄,我呢,就回去跟那個大老爺成親,隻要那讓那大佬也喜歡上我,那個夫人就是有天大的本事又能奈我何?”她得意的說著,如意算盤打的叮當響。
“可,可是……”
“可是什麼?你以為自己長的多好看啊,那大老爺能看上你這樣的姿色,還會看不上我嗎?”那女人微微一笑,做了個自以為很傾城的回眸。
流螢嘴角扯了扯,強忍住笑,故作為難,其實心裏竊喜的點了點頭。
一早她就想好了這種對策,隻是沒想到站出來的人會是她,也好,這樣的女人就該吃點苦頭。
於是流螢和她走到船艙裏比較黑的地方換了衣服,那人又貪心的撿起地上的銀子放進口袋,一想流螢身上還有首飾,她回過頭來,盯著流螢看了看,道:“那些首飾你就留著吧,當是我為了感謝你今天的犧牲,打賞給你的。”
流螢有點鬱悶她的這種說法,不過好賴是脫了身,就隨便她怎麼說吧。
“好好好,那就多謝小夫人了。”流螢奉承了一句,將頭發抓亂,然後手在地上蹭了蹭,把臉抹黑。
這樣看來流螢就和那群可憐的女人沒什麼區別了,當然這是她自己以為的。
過了大概半天的時間,船停了,大漢們過來把糧食口袋搬開,打開門,率先把那個穿著黑色鬥篷的女人帶出去。
她的委托人也是一身黑衣,偉岸的背影如同夜幕中的石像,引路的大漢怕死沒敢多看,急忙說了句:“人給您帶來了。”扭頭就跑。
那人忌諱於被流螢發現自己的身份,所以也沒仔細看,一回頭看流螢被黑鬥篷裹得嚴嚴實實,還以為是湖岸風大,她怕冷了,便走過去將她抱進懷裏,一手按著鬥篷避免她抬頭看,一邊將聲音壓低,問道:“沒事嗎?”
那女人一向自我感覺良好,還以為是保鏢看她優秀,都不禁動了心呢,嬌羞的回了一句:“沒事。”
“那行,走吧。”
那女人還想問去哪,話沒出口就被保鏢一下子抱起來扛在肩上,緊接著耳旁呼嘯起凜冽的風聲。
她笑意越來越濃,想象著自己美好的未來,甚至還忍不住笑得渾身發顫。
那男人完全不知是怎麼回事,隻是越來越把她抱緊,腳下生風一般急速向南飛奔。
他們走後,那艘船上的女人被帶了出來,流螢為了掩人耳目,她最後一個才出來,剛走了兩步,走在她麵前的女人轉過身來,抱著流螢一陣哭喊:“妹妹啊,從今天起咱們各自奔命,姐舍不得你啊。”
流螢一納悶,她什麼時候多出來個姐姐,正想說什麼,卻感覺那女人在她身上不停的動,緊接著耳邊一個聲音道:“你身上太白了,首飾太亮,要抹黑的。”
說完,她也完成了抹黑工程,一哆嗦站起來,跑出船艙,流螢看著她的背影,認出來她就是那個替流螢擋過別人為難的女人,為什麼她還在幫自己?
疑惑著,流螢被一群大漢帶出船艙,一行人向船下走,走了沒幾步,流螢看到一行燈籠靠過來,一個類似管事的人喊過船頭子問話,兩人嘀嘀咕咕的不知道說什麼,最後管事皺起了眉,對著船指指點點招呼一陣。
船頭子連連歎氣,無奈還是聽命了,走到流螢一行人這邊,對那些大漢說:“都是你們不小心,弄出兩條人命,管事的說上麵不好交代了,要把這船燒了,封鎖消息,你們幾個趕緊把這些姑娘送到前麵的倉庫裏,記住嘍,什麼都別看,別說,送過去就跑回來,咱們得趕緊找地方藏身,萬一被人盯上惹上麻煩了,管事的手段你們都見過吧,還想要命嗎?”
“想呀。”大漢們異口同聲的。
船頭子“噓”了一聲,緊張的說:“小點聲你們,跑了這麼多次都不長腦子,快去快回,要命的就機靈點,不然我可幫不了你們。”
幾個大漢嚇得不輕,趕緊招呼著流螢這一行的姑娘們快走。
從船頭子的話裏流螢聽出來了,他們是黑船,但這些人不是壞人,他們隻顧著開船送“貨”,來來往往,其餘的一律不知,就連這個船頭子也是怕上怕下的,她們邊走那船頭子還在旁邊念叨著:“姑娘們好走,將來發達了不要怪罪我等人,黃泉路上也不要多記恨,我等都是跑命的,也是身不由己啊,各位多見諒,多見諒。”
被他一說,有些姑娘忍不住哭起來,有的咒罵不停,流螢看著她前麵那位,回頭眼神複雜的看了周圍一下,沒有什麼情緒波動,然後乖乖地低下頭繼續走路。
流螢對她好奇起來,本來自己一個現代人見場麵見多了,不害怕也就算了,怎麼她也那麼神經大條,一點都不害怕呢?
走進倉庫,裏麵正是燈火輝煌的,周圍都擺放著很多貨物,大大小小很多箱子,中間放著一頂轎子,轎子是用紗簾遮擋住轎門,一個模模糊糊的人影透出來,從裝束來看好像是個女人,另外還有四個抬轎子的和那個管事。
等到她們走近,轎子裏的人擺擺手,道:“這就是今天的貨物?”
管事的靠過去,輕聲回道:“正是,您就看看有沒有合適的,我家爺有交代,讓您挑完了再帶去給別家的老板們看看,實在不中用的就賣了。”
姑娘們一聽都愣了,又要哭哭啼啼起來,轎子裏的人揉揉太陽穴,一挑轎簾走下來,紅色金花的緞子夾襖配上同款的垂地長裙,金銀首飾滿身都是,看上去好像一個聖誕樹,再看那臉,紅撲撲金燦燦,弄的跟小醜的妝容似得,讓流螢直想笑,一看就是某青樓的老板娘。
她一出場,想哭的姑娘們都愣了,一個個麵麵相視,說不出話來。
“哭什麼哭?跟著我你們是享福去了,要是被賣到了最下層,搞不好過幾天就被玩死了,你們自己好好考慮考慮吧,考慮好了那邊有水,自己把臉洗幹淨,把頭發整理整理,弄得像個人樣兒了再來找我。”那女人說著,微微一側身坐在轎子抬竿上。
姑娘們聽她一說,再看她滿身金銀的樣子,心裏都有了想法,搶著跑去洗臉弄頭發,不一會兒的功夫,那一盆清涼的水就變成了一盆黃河水,隨手一捧含沙量都非常的高。
流螢因為擔心被擠到,所以就沒有急著過去,一直在她前麵的女人這會兒不淡定了,她搶在了最前麵,最先洗過臉,收拾幹淨,一抬起頭來倒有幾分姿色,讓人一看就覺得喜歡,再加上旁邊一群平凡姿色比較,她就顯得更加出眾,流螢稍稍驚了一下,感覺這是個有野心的女人,將來必定會在大陸上獨領風騷。
其實流螢並不是沒有見過漂亮的人,像她身邊的那些,什麼洛傑啊,葉青芒啊,雪若憐啊,就連朱雀都很有味道的,如果他們願意誰都能在這方麵獨領風騷,可惜人家追求的不一樣,所占領的風騷強項也就不同了。
出神中,姑娘們都跑到前麵去爭先恐後的討好那媽媽桑了,流螢也不能做獨特的人,趕緊跑到水盆前,將就著捧著泥水洗了把臉,可又擔心會被大陸上曾經見過仙女冰的人認出來,還有她的特別眼睛,也太明顯,隻好眯起眼睛,裝成小眼睛樣子,再把牙齒呲出來,搞成齙牙樣,最後往水裏一看,她差點哭了,怎麼感覺像鬆鼠呢?
為了名節,她拚了!
那媽媽桑也不是傻子,眾女之中她第一眼就看到了那個有點野心的女人,白嫩嫩的小手對她一指,笑道:“這個我要了,姿色不錯,百分百能紅。”
那女人自信的一笑,拿捏著優雅的姿勢,走到了媽媽桑身後,那媽媽桑看著更喜歡了,直笑得合不攏嘴。
看到了她這樣姿色的,別的也就沒有什麼了,那媽媽桑不是很高興,最終也沒有挑出來好看的。
管事上前詢問:“怎麼?還有這麼多呢,您就沒有看上眼兒的了?”
她撇撇嘴,一臉嫌惡的瞥了一眼剩下的人,說:“一個個歪瓜略棗,哪能見人啊,我們伊人坊可是高等地方,來的都是達官貴人,她們去了不但不能給我伊人坊添姿添色,沒準還得給我砸了場子,管事啊,您就不能受點累,讓他們找些好貨色下手嗎?”
“呦,看您說的,這種事哪容得我們選擇性下手啊,能有機會下手就不錯了,您又不是不知道,這年頭好姑娘都名花有主了,要麼就去修行了,那些有主的您不喜歡,修行的我們打不過啊。”管事苦口佛心的說著,哭喪著一張老臉訴苦,讓人看著窩火,你當這是什麼偉大的戰績嗎?
流螢翻了個白眼,小心的躲在人後,她可不想招惹是非。
“哎呦,好了好了,我再看看,你們把手都伸出來。”媽媽桑讓姑娘們伸手,看樣子是要選幾個舞女來撐場麵,無奈這些人們都是出自鄉間,平日裏粗活做多了,誰能有一雙纖細白嫩的手啊,倒是流螢,這一回合中她的手分外明顯,即使上麵有一點點泥痕沒有清理幹淨。
其實那是流螢故意弄上去遮擋戒指痕跡的,媽媽桑在她麵前停了一下,看看那雙手很滿意,再抬起頭,她的臉徹底垮了,一邊搖頭,一邊後退,道:“嘖嘖嘖,太可惜了,真是太可惜了,好好的一雙手啊。”
管事也看了看流螢現在的鬼樣子,不禁也跟著搖頭,但為了賣個好價錢,他還是昧著良心說:“您要是喜歡這個就留下唄,大不了我便宜一點給你,你瞧瞧她除了臉也沒啥不好的了,皮膚白,細嫩,瞧那手,瞧那身材……”
流螢暗暗咬牙,心裏咒罵道:“你丫再瞧小心我拔了你的皮。”
媽媽桑猶豫了,這時後麵那位被選上的姑娘說:“您就留下她吧,會有用的。”
隻是這樣一句話,流螢又看了看她,不知道是該感激這個人,還是該覺得她多管閑事,轉念一想,畢竟都是要被賣的,大的地方總比小地方好過,所以流螢還是感激她的。
曾經看過很多穿越的故事,裏麵女主角要想火肯定都要到青樓裏麵晃悠一圈,弄個什麼名妓的頭銜,可流螢並不打算這樣,衝著這姑娘一句話,流螢決定幫她成為一代名妓。
當然這是在這個大陸不滅亡的情況下。
最終,媽媽桑還是下了狠心,用五兩銀子的價錢留下了流螢,靠才五兩銀子有木有,太坑爹了,這要是讓葉青芒知道了還不氣的把那什麼伊人坊拆了。
其餘的人很命苦的被帶走了,那是流螢最後一次聽到她們哭了吧。
幸運的流螢和那個漂亮的姑娘跟在轎子後麵被帶出了倉庫,緊接著就有一輛不是很高級的馬車停過來,流螢一看鬱悶了,真的開始懷念遊夫人的豪華馬車了。
那媽媽桑坐在轎子裏對她們吩咐:“你們兩個把衣服脫了,就披著鬥篷上馬車,從今個兒起你們就是我的人了,過去的事都忘了吧,要是讓我知道你們有逃跑的心或者其它對我不利的心思,小心我活活把你們打死。”
那媽媽桑說完話,馬車夫從馬車中拿出兩件白色的披風,看來這就是她說的披風了,單薄,潔白。
流螢有點不明白,都是要進窯子的人還穿著這麼聖潔幹什麼,真應了那句俗話,又想做婊子又要貞節牌坊,心思可真不小。
兩人對視一眼,她倒是大方,直接拿著披風躲到馬車後麵脫光了衣服裹好走了出來,流螢看她那麼大方,索性也趕緊去換,好好著倉庫後麵沒有什麼人來往,不然她肯定沒這麼大方了。
趁著換衣服的功夫她活動活動臉,老是裝著齙牙讓她的臉酸疼的很,都快脫臼了,這樣下去不是長久之計,早晚是要穿幫的,不如找機會抓住點把柄跟那個媽媽桑談談條件。
可看她毫不畏懼的狠勁兒,恐怕流螢條件沒談成還要被活活打死呢,那管事也說著,這種貿易讓她第一個選,這說明她的後台比較重,一般來說做這種生意都是有後台的,隻要後台夠硬就不用擔心王法的問題。
不知道她的後台是誰,這地方又是哪呢?
到處都黑漆漆的,流螢本來就對大陸上的地方不敏感,經常混淆了記不清,現在看都看不好,她就更沒辦法辨認了,不管怎麼樣走一步看一步吧,反正她也沒得選了。
換好了衣服,她有些羞澀的站到馬車夫和那些轎夫麵前,看身材,應著馬車前麵的燈籠光,那白衣服簡直快成了透明的,那玲瓏有致的身材簡直完美,男人們不免都看直了眼,可再看那張臉,他們不禁連連撇嘴。
流螢暗暗偷笑,她要的就是這種效果。
這時,那媽媽桑不知道為什麼突然拉開轎子的簾子盯著了流螢看了看,那眼神讓流螢有點不自在,良久,她才緩緩開口道:“上車,回去了。”
流螢和那個女人一起上了馬車,動作很是小心,生怕走光了。
到了馬車上,那女人對流螢說:“我叫夙紫陌。”她的語氣還好,但臉色很平淡,一點都不想對流螢有啥興趣的人,但先前她一直在幫流螢又是眾所周知的事,更讓流螢摸不著頭腦的是,她隻說了自己的名字,並沒有要問流螢名字的意思。
還在流螢的性子也比較鬆,不愛計較這些,她笑了笑道:“你好紫陌,我叫……”流螢猶豫了一下,想到自己的名字會引人耳目,她索性臨時想了個別的名字:“我叫葉琉璃。”
“別叫我紫陌,我叫夙紫陌,夙願的夙,紫色的紫,陌生的陌,這是我自己早就想好的花名,我和那些人不一樣,我是自願上船的,因為我不想再過苦日子了。”她很固執的強調著自己的名字,聽起來還不錯,但流螢更佩服她這種想要過上好日子的決心。
其實她這樣也沒錯,女人當自強,不必非要找個男人養著,有時候女人能有很多的手段謀生,就看你有沒有那個心思了。
“那你為什麼要幫我?”流螢提出一直以來糾結在心的疑問,夙紫陌想了想,道:“因為在船上的時候我就看得出你不是個有野心的人,而且是個聰明人,我想過好日子就要成為花魁,每個花魁身邊少不了都要有個機靈的人來替我出謀劃策,你是個合適的人選。”
流螢恍然大悟,正好她也有過這樣的想法,雖然她們之間沒什麼別的交情,但隻要有這種利用與被利用的關係那就夠了,於是她點點頭,笑了起來:“沒問題,這一點我絕對幫忙,不過待會我要想辦法找機會跟那個老女人談條件,你得幫我。”
夙紫陌眉頭一皺,狐疑道:“你想談什麼?”
“你別緊張,你看我現在這個樣子。”流螢做了個齙牙的樣子,夙紫陌忍不住笑起來,流螢接著說:“你不想讓我一直這樣吧。”
夙紫陌笑過之後,不禁點了頭。
流螢還以為自己看錯了,或者是她沒明白自己的意思,驚了一下,說:“你想讓我一直這麼累啊?”
夙紫陌無所謂的聳聳肩,道:“我沒關係啊,反正我不用累就是了,再說了你要不是這樣我就要受牽連了,你比我長得好看啊。”
女人心海底針啊,流螢還以為她們是朋友了,但夙紫陌好像不過是把她當成下人而已。
“拜托,我就算是你的下人,也不用我真的去嚇人吧,你放心,我懂的很多,也會用化妝打扮來做一些手腳,我保證你會是大陸上的第一美人,而我不過是掉在女人堆裏就很容易被埋沒的平常人罷了。”
聽流螢這樣說,夙紫陌眼睛瞪大,詫異道:“真的?你真的會這樣幫我?”
“你也說了,我沒有野心的,我隻要有一個能暫時避難的地方就行了,你呢,就好好的做你的花魁吧。”
夙紫陌高興得不得了,欣然接受了流螢的提議,兩人的交易就算談成了。
隻要流螢能找到安身的地方,隻要能打聽到葉青芒的情況,不管什麼環境她都能接受的了,青樓也正好能掩護她藏身,遊夫人有一點說的很對,隻要她不是葉青芒的女人,而且是一個消失了的人,那就不會再有人受到牽連了,短暫的一段時間裏,她要想辦法靠頭腦生活了。
馬車“吱吱呀呀”的前行,最後路麵越來越顛簸,流螢好奇的拉開窗簾看了看,外麵雖然漆黑,卻能看出是在郊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