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影有些驚詫於這個問題,轉而又恢複了往日的平靜,笑著答道:“我哪會奢望這些。”
“不奢望……那不代表不羨慕嘍?”他兀自的喃喃道,然後像是做出了什麼決定,轉而對月影說:“今天我要回去了,三日後,你到非花湖邊等我,我有東西送給你。”
月影倚在窗邊,望著他離去的背影,就像是妻子等待著外出謀生的丈夫。她的臉上綻放了最真摯的笑容,沒有一絲虛假諂媚,暗暗期待著三日後的驚喜。
三日後,她依照約定來到了非花湖。然而,吸引她的不是那波光粼粼、亦真亦幻的湖麵,而是停在湖前的一輛輦車。
那是一輛被珠玉精心裝飾起來的彩車,由兩匹白馬拉著。車上堆滿了各色的鮮花,四角落著潔白的紗幔,小巧的銅鉤在風裏輕巧的蕩著,發出清脆的響聲。
就在月影看癡了的時候,秦靖從背後將她一把抱起,緩緩的走向彩車。然後,將她輕輕放在美人榻上。這動作是那樣的小心翼翼,就像是捧著最珍貴的寶物。接著他坐上了馬背,驅車環湖前行。
這期間,兩人無語。
月影坐在榻上,望著他的背影,卻是默默流下了兩行淚水。當秦靖停下車回身看她時,頓時被這淚水嚇壞了:“你怎麼了?我做錯了嗎?”一個在戰場上都不曾驚慌半分的將軍,卻因為她的眼淚不知所措。
月影笑著拂去淚水:“沒有,我隻是……”
秦靖卻是一歎氣:“我隻是個窮將軍,隻能用鮮花、銅鉤和紗縵,也隻有區區兩匹白馬。本來,我是想用白玉裝飾、金鉤和八匹白馬的……”
看著這個大將軍像是一個做錯的孩子,月影的眼淚又是抑製不住,隻能伸出手臂緊緊地抱住他。
“月影,你知道嗎?我是多想用八抬大轎,把你風風光光的去回家啊。一個男人愛一個女人,不就是要把她娶回家、拜堂成親、生兒育女嗎?將軍與妓女也不該有例外啊。可是、可是……”說到這裏,他的聲音似是有一絲顫抖:“可是我連這都做不到!”
秦靖抬起身子,輕輕地吻在月影的額頭。這個吻,沒有任何的欲望,而是充滿了歉疚,充滿了安慰。
此生何求?得君如此,此生何求?
一個妓女能遇到這樣一個心疼她的人,又何必再求什麼名分?就這樣默默地守著就好,守到容顏老去、守到地老天荒。
可是,老天也在嫉妒這這如花美眷。秦靖被派去西北與外夷交戰,匆匆告別後,月影竟是遇到了一個肥頭大耳的恩客,他是皇上的外甥,驕橫霸道,來到凝萃樓後就是要樓中所有十五六歲的年輕丫頭伺候。一個叫做晶兒的小丫頭來到這裏不到一月,懼怕這看著凶悍的人,哭著求月影頂替她去。月影見晶兒著實是一副太稚嫩的樣子,怕她受什麼傷害,心裏一軟,就替她去了。
可是,怎知道這個恩客竟是常常酒後毆打她們,有個丫頭甚至被一腳踢斷了手臂!月影和那些年幼的丫頭受不了這虐待,便在一個夜晚,沒有預謀的要將這個男人置於死地!
也就是這一天,月影經曆了血的夢魘,也經曆了一場重生。
來到擎天閣的頭些日子,她多方打探外麵的消息。凝萃樓已經被那男人查抄,姐妹們悉數遣散。她自是回不去了,其他地方,怕是也難容他一介女子生存。而秦靖,西北戰事告捷,本以為馬上就能把自己的消息傳給他,卻在幾日後聞得他蓄意謀反,被朝廷發現後畏罪潛逃的消息。月影一時慌亂無措,隻能留在擎天閣協助寒崖完成他的大業,也算是報了他的救命之恩。
對於這個世界,她隻是一個匆匆過客,而秦靖,也有著自己的家室與夢想。這一場相遇,就如同飛鳥和魚,一個是浮出水麵無意的張望,一個是掠過天空不經意的回眸。眼神一瞬間的交會,卻隻能各奔東西,失散天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