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炎炎,蟬鳴陣陣。外頭豔陽高照,門上的簾子放了下來,將暑氣隔絕在外。裏屋放著兩塊冰冒著涼氣,倒是不覺得熱。
謝明珠歪在躺椅上,身下鋪著涼爽的冰薄綾,愜意地閉上眼,像是睡著了一般。透□□嫩的臉,被光線一照,隱隱能瞧見上麵細小的絨毛。挺直的鼻梁,睫毛卷翹濃密。她躺著的姿勢隨意,略顯寬大的袖口垂落,露出一截藕臂,臂彎綁著一香囊,上麵繡著金魚吐泡泡,異常的活潑生趣。
白皙的脖子上還掛著一個金鑲玉長命鎖,精巧的祥雲狀,鎖麵上是個抱著大魚的年畫娃娃,嬌憨可愛。長命鎖的形狀總讓人想起小餛飩,喜慶而又富貴。
“姑娘,七姑娘來了。”白薇走近了幾步,壓低了聲音道:“她臉色不大好,在外間等著呢。”
謝明珠睜開眼,眉頭輕蹙,揮了揮手:“讓她進來。”
“六姐,你知不知道三嬸把園子裏的一處堂閣除去了門窗,放置涼床,變成了五姐姐的閨房?那裏基本上連冰都不需要用,前麵還有湖水環繞著,要多涼爽就多涼爽。隻是可憐我們其他姑娘,什麼都沒撈著!”
謝明顏一走進來,先吸了一口氣,但是仍然止不住身上的熱氣。六七歲大的小姑娘,臉上倒是露出一片愁容來。她直接坐到了放置冰的地方,臉上通紅一片,額頭上也冒著汗珠,梳起來的雙丫髻似乎都被汗水打濕了。
“知道。三嬸心疼親生閨女,讓人做出了那堂閣,可是羨煞不少人。”她抬頭瞧了一眼,對於謝明顏滿頭大汗的模樣,不由好笑:“怎麼,你這晌午不休息,頂著個大太陽就去瞧熱鬧了?”
白薇用涼水兌了一碗玫瑰香露,謝明顏接過就大口灌下,也顧不上禮儀。巴掌大的小臉上露出不滿來:“六姐,你既知曉,怎麼還如此淡然?我們才剛從臨安回京,就要遭這樣的罪,不說那特地弄出來的堂閣了,就連冰都不夠用。”
謝明珠看著她氣得快要暴跳如雷的模樣,臉上的笑意更明顯了幾分:“你那裏不缺冰就行了。稍安勿躁,母親那邊還沒忙出頭緒來,遲早三嬸這管家的權利是要交過來的,到時候讓母親給我們姐妹也弄一個堂閣,保管比她的好。”
“你又哄我。三嬸分明就是不想交出來,我們都回來兩個月了,她盡找事情拖住母親,推三阻四的。什麼好東西都是他們三房的,五姐成日顯擺她那些東西比我們精貴,眼皮子淺的!”
謝明顏皺著臉,撅起的嘴巴幾乎能掛上油壺了。
“你讓她得意好了,到時候必定是怎麼吃得怎麼吐出來。”謝明珠繼續哄她,不過越哄越糟糕。
“我才氣不過呢!大家都一般大,憑什麼就她得了好,我一定要想法子治治她。六姐你就等我的好消息吧!”謝明顏又喝了一碗香露,拿帕子一抹嘴,就片刻都坐不住離開了。
看著她快速跑遠的小身影,謝明珠輕輕笑了笑,臉上帶著幾分狡黠的神色。伸手彈了一下瓷碗的邊沿,發出細微的“嗡嗡”聲。
站在一旁的白薇瞧著她有些嬰兒肥的小臉上,露出這樣的笑容,心裏總覺得有些別扭。不由得低聲問了一句:“姑娘,七姑娘這樣與五姑娘對上,恐怕不太好,要不要跟夫人說一聲?”
謝明珠擺了擺手,抬起頭看過來的時候,臉上又恢複了懵懂小姑娘的模樣:“說什麼?母親就等著有人發難呢!小七若是不行,我也得上。”
白薇再不敢多說一句,站到一旁繼續當背景。心裏暗自嘀咕:姑娘從小就精怪,明明隻比七姑娘大一個月,但是看起來卻像個長輩一般,絲毫不亂,難怪薛媽媽常說姑娘有一副玲瓏心肝兒。
“姑娘,夫人剛吩咐廚房做了糖酪澆櫻桃,這會子正是最熱的時候,吃下去涼爽些。”薛媽媽端了兩碗櫻桃來,遞了一碗給白薇,端著另一碗就要往外麵走。
“媽媽慢走,若是那碗給小七的話,就先放在這兒吧。她去找五姐了。”謝明珠接過琉璃盤,慢條斯理地捏了一個櫻桃塞進嘴裏。
薛媽媽的臉色一變,轉而立刻收回了腳步,了然地點頭道:“姑娘慢些吃,若是太猛容易涼了胃。”
謝侯府分為三房,大老爺和二老爺是前任侯夫人所生,三老爺和嫁出去的大姑奶奶則是有現任侯夫人所生。謝侯爺有先見之明,知曉府中恐怕不會安寧,因此早早分了家讓庶子們單獨出去過,隻是三位嫡子依然留在府中。
大老爺之前一直在臨安外放做官,最近才舉家回京。不過這不是從同一個娘肚子裏爬出來的,自然人心不齊。大房剛回來,就遇到刁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