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紅的雲朵追著落日，濺起一朵朵水。蒼鷹飛逐著柳絮，在樹間遊動。池塘裏魚兒忽沉忽浮，不從哪裏冒出來一個小孩，咧著嘴把魚一把撈了上來。
忽然，小孩手一個不穩，魚掉到了水裏，沉了下去。
浮上來時，黑魚的樣子急劇變化，像是人的臉上潑了卸妝水一般，變醜、變舊、變臭，腐爛成一隻咧開“嘴”的黑布鞋。鞋外表不遭了多少摧殘，早已千瘡孔，破爛不堪。鞋頭裂開一個一長的口子，從裏麵淌著黑水。鞋裏麵不是黑水浸泡的還是髒腳穿的，竟和黑水的顏色一般無二。鞋底磨穿了一個大口，約有兩個銅板那麼大，小孩的目從裏麵穿過，正好可以看見淤泥中閃爍的星辰——以湮沒星辰的汙穢。
小孩把鞋從臭水溝裏撈了起來，笑到：“洗幹淨，曬幹，拿樹皮線補一補，就可以穿了。加上娘給我編的那隻草鞋，以後就不用腳走了。”
到這裏，小孩的眼神猛的黯淡了。小孩的媽媽半年前給他編一雙草鞋，當他歲的禮物，結編了一隻，就病死了。
逝去的人結束了的痛苦，著的人還要繼續演他的悲劇。生苦，容不得一個小孩無趣的胡亂。
小孩抱起鞋子，親了一口，便向家裏走去。他看見烏鴉在樹上啄食著麻雀的屍體，把麻雀的眼珠從眼眶裏掏出，叼在嘴裏看著他，似乎是在定下一個獵物。小孩抄起地上的石子，就向烏鴉砸去，沒砸中，但砸在樹上，嚇跑了烏鴉。小孩爬上樹去，見麻雀還剩多半個身體，便用樹葉包了帶走，留著晚開個葷。趕跑的烏鴉在不遠處盤旋著，淒慘的叫著，淒的舞著，留在了餘裏，留在了黑暗裏。
夕陽殘忍的笑著，把半張臉藏在山後麵，把手上的血抹在雲朵上。
“哎呦，這不是那沒娘養的嗎？”
一個的聲音從小孩左邊傳過來，穿破耳膜和大腦從右耳出去。
小孩的拳頭攥的緊緊的，身體不是害怕還是氣憤，開始微微顫抖。
“不許你我……”
娘字還沒出口，小孩胸口就是一疼，一股巨大的力量吧他轟出一米開外，破鞋掉在小孩的腳邊，與小孩腳腳挨著，水溝的濕氣從鞋裏穿出，穿過小孩隻有半截的褲子，穿過洋溢藝術氣息的破洞衣服，穿過小孩醜陋的麵孔和肮髒的頭發，穿過傷痕累累的頭皮，穿過紊亂的腦神經，抵破敗的大腦，把水溝的黑氣留在大腦裏。
“聽著，沒娘養的，友仁街是咱們哥幾個的地盤，討飯去處討去。這隻是個警告，以後可就沒這麼好心了。”踹他的人如是說著，肮髒的臉上洋溢著滿足的快感。
小孩沒說話，隻是死死的盯著他。
另一個乞丐一腳把小孩的頭踏進土裏：“你瞅你爹呢！他%的。”罵罷，還用腳“揉了揉”小孩的臉。
“行了行了，搞死了，走！”
小孩望著半黑的夜躺了許久，勉支起身子，看見足有他兩個腳大的破鞋還靠在他的腳上。
“去他%的臭乞丐，去他%的友仁街！”
小孩抱著鞋，東一一的拐了家。說是家，實際上就是用石頭、泥土、垃圾堆成的都不能算作房屋的垃圾堆，由荒草蓋成的屋頂風掀開了一半，從屋裏可以看到天上搖搖欲墜的星星。
小孩一頭紮進充當地板的垃圾裏，鼻血進去，給小孩染了個血色的枕頭。小孩翻了個身，見月亮也染紅了半邊，發出邪祟的紅，屈辱和憤怒在小孩大腦裏橫衝撞，彙成複仇的激，從小孩眼眶裏迸出。
“殺了你們，殺了你們！殺了你們！”
小孩掙紮著爬起來，把那半隻麻雀烤了，眼前卻突然一黑，昏睡了過去。
不從哪裏傳出一陣戚戚瀝瀝的怪叫，把寧靜的夜劃破，讓深黑色的夜湧了出來。
等小孩醒來，已經是第二天的黃昏了，半隻麻雀已經壓成一灘爛泥。去討飯已經太晚了，但肚中咕嚕咕嚕的叫聲明顯風頭正盛。小孩爬到樹上，把一把把的榆錢捋下來，野蠻的塞進嘴裏，混著眼淚一起下肚，然後睡去。
自此以後，小孩天早上去搬河邊搬石頭練力氣，等太陽出來就去城裏討飯，有時能要到兩個饅頭，有時麼也要不到。要不到的時候就去喝兩口河水，捉幾隻蟲子充饑。此外，他天都在暗地跟蹤那兩個乞丐，摸他們的線，為複仇準備。
暮去朝來，也算是給他摸到了一些東。踹他的乞丐天黃昏都會去河邊解手，那河水急，人掉進去本沒有生還的可能。
至於踩他頭的那個乞丐，就沒有麼蹤跡可尋了。
間小孩也沒有去過友仁街，平時討飯也隻到一些沒有人的小街道，他處處小心翼翼，除非萬不得已，連和人對視都不敢。就這樣，一晃三年過去了。。
小孩歲了，身體比以前健壯了多，就算和城裏同齡的將軍公子們比也毫不遜色。小孩舉起一塊大石頭砸向河裏，濺起巨大的水在小孩揚起的嘴角。
“差不多是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