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卷 楔子
高雅是一種境界,有一種人本來就是天生霸主,卻不喜歡稱霸。
西王李浩,就是這種高雅到極端的人。
盛唐的江山,有兩股平分秋色的王室力量。
一個是唐王,他是大唐的皇帝,擁有整個天下的兵權。另一個是他的次兄李浩,這個從十二歲就帶兵出征的王爺,一生從未失敗過,他擁有的財富,足可敵國。
人的一生,重要的除了能力,還有運氣。李浩的一生,運氣都太好。
沒有人知道他有多少財富,也沒有人知道他的財富放在什麼地方,人們知道的隻是一個不喜名利的西王爺。自從他老來得子之後,就更為低調了。他搬離京城,帶著少數的家丁和家人在風景如畫滇南過著清淡平靜的生活。
一個人的一生,若是太過順利,是不正常的。
也許,上天是公平的,若是給人太多,難免要留點遺憾。李浩的遺憾便是,年近六十仍然無後。李浩以為自己一生殺戳太多,惹怒天神才會讓他一生無後。
怎料,就在西王李浩五十九歲大壽之日,竟然傳出愛妃段氏有喜的喜訊。次年初春,段王妃便誕下一子,取名子昕。
李子昕出生後,原本以為終生無憾的西王竟然在一夜之間蒼老了,花白的頭發在一夜之間變得蒼白。
人間龍鳳,素來完美無缺,毫無瑕疵。可是李子昕出生的時候,左手竟然隻有四個手指,沒有拇指。這是王室之大忌,一個人若是連劍都沒有辦法握住,如何能握住整個天下?
李浩終於心死,帶著家眷搬離京城,離開了王室的紛爭,也離開了他血統中的希望。
李浩有一個出生入死的至交,天機道人。此人道行頗深,從武功兵法到江湖遁術無一不通。正是有了這樣一個上懂天文下知地理的神人,也才有了西王不敗的神話。他們在戰場上肝膽相照,為了對方置生命於度外。在很多時候,男人與男人的之間的交情,超過了任何一種感情。正是這樣的感情,讓天機道人可以為李浩去死也願意。
李子昕周歲之日,天機道人掐指一算,李子昕的缺指,乃是一大劫。
作為出生如死的至交,天機道人花費所有的心血幾乎踏遍了整個天下,在李子昕七歲的時候他用一塊絕世無雙的羊脂白玉雕刻成了一個拇指,鑲到李子昕的左手上。
天機道人知道,大凡劫難,不過九九歸一,隻要李子昕能安然度過第一個九年便可以在日後的八九七十二年中平安無事。
羊脂白玉,為天下少有的寶貝,玉色與肌膚無異。精致的雕工容入了天機道人的心血與希望。為了做到萬無一失,天機道人將李子昕手上的經脈都容到了玉指之上,玉指連心,完美地彌補了李子昕左手的殘缺。
那是一隻近乎完美的手,沒有人能看出李子昕的左手有任何的瑕疵。
玉指完成,天機道人也耗幹了所有的精血。
一個修道之人,來和去都是神秘的。天機道人消失了,就連段妃也不知道他去了那裏。男人的事情,女人是不能過問的,更何況是西王和至交之間的秘密。
原本,如此完美的玉指,是足以彌補李子昕的缺憾的。
可是就在李子昕九歲生日的那天晚上,西王府的人都被殺了。就連籠中的鸚鵡,都被整齊地削下鳥頭,安靜地躺在純金打造的鳥籠中。
西王果然富有,就連鳥籠都是純金所造。這樣的奢侈,除了富可敵國的西王,誰能做得到?
三十一具屍體,除了西王李浩,全部都被削下了人頭。
西王當然不可能痛快地死去,他身上的經脈是被一點點挑斷的。
這樣的死法隻有兩種可能。
第一,西王被殺的時候,一定有人逼著他說出一個天大的秘密。第二,是他自己想法子拖住了殺他之人,好讓段妃和李子昕有足夠的時間逃跑。也許,兩種可能結合在了一起。
在三十一具屍體中,有白發老謳和未長牙的嬰兒,卻少了段妃和李子昕。
如此殘忍的殺人手法,不管是殺與被殺,都是一種痛苦。
西王身上數不清的刀口,終於證明了一件事情。
他不計其數的財富,除了他自己,還有其他人知道。而且,知道他財富的人,比西王更需要那筆財富。
人為財死,果然。
西王不是為財而死,卻因財而死。一個太有錢的人,是活不長的。
一世的梟雄就這樣死了,西王府上,連隻蒼蠅都未能飛得出去。
初春的清晨,輕微的晨風中帶著刺骨的寒冷。
一個衣著華貴絕色婦人拉著一個八九歲的小男孩,神色慌張地在肅殺的曠野上狂奔。
“娘,我跑不動了。”男孩大口地喘著粗氣,他的臉上帶著稚嫩的平靜,似乎絕色夫人臉上絕望和恐懼的神情是離他十萬八千裏毫不相關的事情一般。
絕色婦人閉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努力地使自己平靜下來,回頭看了看了空無一人的曠野,拉著小男孩迅速地竄入草叢。
“子昕,你可知道我們西王府隻剩下我們娘兩了?”絕色婦人無力地慘然一笑,伸手摸著男孩左手拇指道:“第一個九年都過不了,天機道人不該扔下你的,當初就應該讓他把你帶走。”
二人正是從西王府上死裏逃生逃出來段妃和李子昕。
“我們回去吧,不能丟下父王的。”李子昕慢慢地站起來,輕輕地吐出一口氣堅決地道:“要死,我們一家人也應該死在一起。”這個世界上隻有一種人不怕死,那便是不知道死亡是怎樣一回事情的人。無知者無畏,說得不錯。
一記清脆的耳光落到李子昕的臉上,白嫩的小臉上登時出現五個紅色的手指印。
段妃俊美的臉上露出一絲絕望的冷笑:“你死了,誰替父王報仇?屬於他的江山,誰幫他要回來?”活著原本就比死難,一個不怕死的人終歸比一個敢於麵對生活卻怕死的人要懦弱得多了。
李子昕吃驚地看著母親,原本慈祥嬌弱的母後此時滿臉的殺氣,如同一隻已經發狂的獅子準備撕碎一隻脆弱的綿羊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