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然,這種情形醫學上應該是叫失憶症吧?帶他去看過了嗎?”
我點了點頭,苦笑:“看過,一巴掌把醫生打飛了。”
正說話間,華遠山扒拉完了飯菜,又一伸手想端桌上的一碗湯,放得較遠,他夠不著,幹脆站了起來,就著那一大碗湯喝一半滲一半,桌椅和他自己的衣襟麵前一片濕淋淋。
我已經習慣了他這副傻樣,隻要不燙著噎著,也就隨他了。
範采薇瞪大眼睛呆呆地看著華遠山,除了歎息,就是更深的歎息。
生長在富貴人家的姑娘,哪裏見過這種陣勢?就算她精神不正常的日子,遠山也是不肯降低她的生活品質,一應事宜都是給她提供最好的。
“烤麵包。”範采薇忽然想起了什麼,興奮地抓著我的手,叫道:“他最愛吃麵包,在國外最苦的時候,就喜歡麵包。”
是的,他曾經跟我說過,在國外最艱難的時期,吃的是人家麵包鋪丟棄的到期麵包,還說吃起來味道沒有什麼差別。
也許吃到熟悉的味道,能喚醒他的記憶。
說幹就幹,和範采薇兩人帶著遠山,開著車滿城裏找麵包鋪,還專要人家過期的麵包,然後奔回家中,放在爐子上烤。
從大中午忙到了天擦黑才搞定,親自嚐過之後覺得還算滿意,這才端到了華遠山的麵前,兩雙眼睛充滿期待地盯住了華遠山。
華遠山看了看麵前一盤烤得金黃的過期麵包,抓起一塊就往嘴裏塞,咬了一口,吐了出來,緊接著又將剩下的全抓起來朝著我的臉上扔了過來,最後連盤子也拿起來砸在地上,狂叫著衝出了廚房。
我和範采薇坐在廚房裏,眼淚汪汪相對無言,幹坐了很久很久,直到範采薇起身離去。
如今她要管理的是整個金世紀集團,沒有太多功夫在這裏和個傻子耗下去。
懷念許翹在的日子,她與遠山相依為命,知道他的習慣和點點滴滴,也一定知道該怎麼喚醒遠山的記憶。
然而她消失得無聲無息,不知道會不會有那麼一天,她重新走入我的視線,就象華遠山失而複得一樣。
那時候,我們一家人在一起生活,多好。
夜已經很深了,我還呆坐在廚房裏,沒有吃晚飯,也沒有開燈,這些日子已經折騰得我很累很累,華遠山還是一點起色也沒有。
不知道這種日子還要多久?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堅持得下去?
我傷心的並非他又傻又愣,而是和範采薇比起來,我一點優勢都沒有。
以為我是他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依靠,除了我之外他誰都不認,結果他竟然當著範采薇的麵,把麵包砸我臉上,太不給我麵子了。
“你乖、你乖。”
黑暗中華遠山走到廚房裏,在我麵前蹲了下來,將頭埋在我的腿上,這是華遠山第一次說出除了“餓”之外的句子。
我含著淚摸了摸華遠山的頭發,說:“嗯,你乖。餓了吧?我給你做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