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那時開始,養父母帶著小小的眉黛背井離鄉東躲西藏,每一個細小的危險都會令他們如驚弓之鳥,從一個城市奔向另一個城市,從一個鄉間奔向另一個鄉間,居無定所,在塵世間四處流浪。
直到有一天,少女眉黛站在她的哥哥麵前,輕輕地說了一句:“喝涼茶傷身。”
“沒有見過親人慘遭屠戮的慘烈,不會明白我們兄妹這麼多年來追凶的決心。沒有經曆苦難,是不會明白什麼叫做相依為命。我們沒有疼痛,也沒有溫暖,隻要能夠查出凶手,拚盡所有也在所不惜。直到,直到有一天,你來了。”
她將煙蒂狠狠地掐滅,看著我,浮現出了一抹酷似華遠山的微微笑意,握住了我的雙手。
“直到有一天,你來了,一切都變了。你象一縷照進寒窯的陽光,雖然很弱,卻讓我那冷得從骨子裏就沒有溫度的哥哥一點一點地融化,可是,也開始變得患得患失,明知道讓你靠近我們是相當危險的,卻又舍不得那僅有的一點點溫暖,就算被你傷到體無完膚也緊緊抓住不放。”
“他總對我說,就快了,等到最後那一個凶手抓捕歸案,他就可以帶著我回家,我們三個人,再不管俗世凡塵的恩恩怨怨,一家人和和美美地在一起生活,多好。”
多好,那樣的生活似乎就在眼前,而我卻硬生生地推開了,當我發現那幾乎可以觸摸得到的幸福轉瞬即逝,再也找不回來。
斯人已遠,象此刻最後一抹霞光從峭壁上褪去,無論我如何追趕,也抓不住那萬道霞光折射出的鑽石戒指的光芒,天色已漸漸地暗沉,明天,重新升起的,已不再是今日的霞光。
許翹說:“冷然啊,遠山的苦你可以不懂,但他對你的疼愛你該懂。”
我久久地怔忡著,無法開口回答許翹,捂著自己的心口,去想像遠山兄妹倆所經曆的
種種苦難,還有什麼樣的疼痛可以與之比擬?
遠山,在你每一次從噩夢中驚醒,卻隻是淡淡地對我說“你隻要快快樂樂就好”的時候,用你僅有的體溫來溫暖我的人生,而我卻在你最慘痛最無助的時候離你而去!
不是我照亮了你,而是你給予了我更綿長更優柔的愛。
總以為自己最善解人意,卻最不懂你!
“對不起,冷然,我對你一直是排斥的,因為我們不得不分散精力來顧及你的安危,而事實上你也總是一次次地讓他受傷。可是,當你遠遠地走開,給他帶來的傷更重,我也不知道該拿你怎麼辦,就象我那從來不把女人放在眼裏的哥哥一樣,拿你沒轍。”
她訴說著兄妹倆為了我這個“局外人”一次次爭吵的情景,透著柔柔的溫馨的回憶,笑了。
峭壁上一彎新月如勾,如水般照著懸崖上兩個身影,一個靜靜地麵向深淵,一個伏地昏昏噩噩。
在第二天的新陽從懸崖之下大海之上緩緩升起時,我從地上爬了起來,從牙關裏迸出四個字——優曇重生。